十六.弥留（2 / 2）
“回来了，有收获吗？”
一个中年女人把双手放在一位略显壮硕的少年肩上，满脸关切。
身着黑色t恤，灰色运动裤的少年抿了抿嘴，低下头轻微的摇了摇。
听到这话，女人踉跄了一下，少年连忙将女人的身子扶住，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女人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没关系，我，你很累了吧，我去做饭。”
女人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少年的脸颊，随后转身离去，钻进了一间略显破败的小屋，屋子很小，墙壁上满是黑色的涂鸦与印记。
少年望着女人的背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不断颤抖。
他的眼里满是愧疚，本略显壮硕的身躯却格外佝偻。
右手抬起胡乱抹了把脸，拭去并不存在的鼻涕，少年大踏步走向阳光之中，阳光格外刺眼，在少年微眯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坚韧。
少年的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步履不停的身影赫然是张旭。
……
余歌其实并不畏惧死亡，或许更准确些应该说对死亡没有概念。
无论是周数在他眼前逝去还是他自己在水下溺亡，他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或许有痛苦，但说到底痛苦很快就消散了，他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受。
但这次不一样。
“好疼啊……”
记忆里影视作品中的人，面对自身的困境与伤痛总能在谈笑风生中释怀，那份生死自有天命的淡然让余歌一度追捧，年幼时他经常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居。
看来自己离那种境界还很远啊。
现在的他，呼吸之间都十分费力，生命每一秒都在流逝，每一个动作都很累，余歌就静静地躺在地上，腹部的刀依旧插在那里，任由鲜血不断流出，说到底他只是个17岁的少年，尽管被告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自己的记忆是不存在的，自己其实是另外一个人，就算事实证明那可能是真的，但是余歌依旧接受不了，或许说，他只能接受那份记忆。
如果有一天某个人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世界是虚假的，朋友是虚假的，一切是虚假你，你的记忆是别人的，你的人生是别人的，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是别人的。那个人拿出的证据完全可以证明他说的是实话，你会选择接受吗？
骨子里只是个少年的余歌面对这种生死之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像个虫子一样静静躺在地上等待自己的生命流失。
鲜血燃红了地面，余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那些虫子。
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余歌怛然失色，忍着剧痛把匕首拔掉，尽力往后退，退到一处墙角，靠在墙角坐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并没有在死前受刑的想法。
抬头的瞬间，他看到方才在啃食狼人的虫子开始移动了，原地狼人的尸体已经消失，只有一地的鲜血。
虫子爬到那个男人身上，而男人的尸体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便小。
在恶寒中，余歌生的本能从未如此磅礴，他用掉浑身气力，转移了位置。
只期望能快点死掉。
在艰难的求生后，余歌又开始迫切的求死，希冀毒药能迅速发作。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是怕虫子啃噬他的尸体，只是现在他还没死，要是继续待在原地他就要在活着的时候被虫子吃掉，那实在太过痛苦。
靠在墙角，余歌等待着死亡。
此时一条黑色的狗正靠近余歌，仔细看看，这狗的腿上套着一个环。
余歌对这条狗的靠近一无所知，他正望着远处的高楼，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相反他可能会挺高兴，被狗咬死的痛苦明显会小些。
黑狗两只前肢微微弯曲，头部下沉，这是即将攻击捕猎的姿势。
在黑狗起跳的瞬间余歌终于注意到了这条狗，无神的双眸移向黑狗，静待最后的结局。
余歌眼中，黑狗张着大嘴朝自己扑过来，参差的牙齿与口中的涎液无比清洗，余歌本以遇见了自己的死亡。
可空中的黑狗突然被莫名的力量打落，随即便躺在地上呜咽。
事情发生的太快，余歌还未反应过来时，地上的黑狗又被某种力量击中，横向滚了几圈，再没有声息。
余歌沿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远处一个女人举着一把枪口正冒着白烟的枪。
如果在十来分钟前，余歌会很欣喜看见枪，但是现在，这把枪杀掉了想杀他的狗，他又不是很想看到了，不对，还是很想，因为这把冒着白烟的枪对准了余歌。
可女人还未开枪，余歌便看到她周围浮现出层层黑雾，很快便把女人整个笼罩，黑雾中出现过几道火光，便再没有声息。
一个老人双手前伸走了出来，仿佛是在控制着什么。随着老人的靠近，黑雾逐渐消散，黑雾中原本存在的女人也现实不见，但老人却并无比震惊，黑雾充斥在老人身边，似在护卫，在不经意间，一处火光出现，直击老人头部，黑雾反应迅速，全部护在老人额头前，躲过一劫，老人并未放松，刚想说些什么，余歌见到老人嗫嚅了几下，突然面容一滞便倒了下去，黑雾也逐渐消散，余歌看到老人的后脑处一个碗大的空洞，正往外留着东西。
余歌有些恶心，腹部热流上涌，又吐出几口鲜血。
女人仍未出现，余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前面开枪后又瞬间跑到后面开枪的，他还在疑惑中。
突感背后墙壁一震动，扭头便看见墙壁破了一个大洞，一道黄白色的身影朝远处的灌木丛飞了过去。
余歌想起背靠的墙壁应是那马桶人的房子，所以那道身影是——马桶人？
那黄白身影到灌木丛停了下来，果然是那马桶人。他的头像绳索一样伸了出去，在伸向对面的林子伸到一半时突然转换方向，又往回直伸，就像一根被拉着的绳子，在脑袋伸到他所在的灌木旁边缠了上去，在脖子收缩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出来，不过此时她的手正无力的举着枪，想对准马桶人但却无济于事，因为她的胳膊已被脖子死死缠住。
马桶人不断缩紧，女人在这缠绕下无力嘶吼，不一会儿脑袋便软了下去。
余歌此刻感觉无比清醒。
马桶人杀掉女人后并未能独善其身，高楼上跳下一个身形健硕的怪物砸在马桶人身上，马桶人本想故技重施，但被那怪物生生挣脱。
两人缠斗时一个背生双翼的巨蛇飞过来把两人都吞入腹中。
这样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每一个生物都仿佛是在后的黄雀，但实则不过是捕蝉的螳螂，难逃一死。
“清洗日……”余歌喃喃自语。
只一瞬的功夫，那巨蛇便被未知的力量撕碎，掉落在地。
也许是死前最后的余烬，余歌一瞬间变得非常清醒，就普通他身体的每一次活动都完美配合他脑中的律动，他知道他快死了，他无法主宰一切，但他可以主宰他的性格，所有生物都难逃一死，虚假与否似乎并不重要，在此时此刻，他是以余歌这个身份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的。
念头一下通达，尽管连眨眼都十分困难，余歌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在弥留之际，余歌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偷偷潜行着向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