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華山巔（1 / 2）

華山有《奇險天下第一山》之稱，距汴京有千里［注：宋里］之遙，在京兆府東約二百餘里外，聳立於中原西北，山鑾直豎於群山林原，嶙峋陡峭，峰頂狀似蓮花，故有《華》山之稱。華山有五峰，北低南高，西挺東拔，東峰又名朝陽，西峰蓮花，南峰落雁，北峰雲台，中峰玉女。華山除了山勢險峻，另有其深邃的政治文化意義。中國三皇五帝之陵盡在華山三百里之內，且臨近黃河，站在山顛，可遠眺黃河，洛河，渭河，華山顧三河，自成了岳瀆相望的獨特景象，造就了孕育中華文化的山河大地。

紹興二十五年十月正一，午初，華山東峰頂

近一個月前的重陽，在天地幫競天頂上，完顏破立下戰帖挑戰北無痕，驚動了整個武林，莫問榜上的第一和第二高手將在華山顛上一較高下。只是北無痕仙蹤難覓，這戰帖北無痕知不知道，願不願意接下，會不會來，都是個未知數。即使這完顏破戰帖的事早已傳遍整個武林，也不能保證北無痕會知曉此事，或準時赴約。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完顏破故而為之。

完顏破此舉是經過計算思量的。算算年紀，北無痕已近百歲，即使北無痕武功再高，也難免歲月趨老，漸蝕近枯。而完顏破雖說已有六十餘歲，況且二十餘年前也敗走北金，但拜北遼雪芝金丹之助，功力早已恢復，且恐更勝當年。如若北無痕赴會，完顏破自有信心打敗北無痕，奪得天下第一。如若北無痕不來，一以說明北無痕年老懼戰，二以藉此要脅中原武林尊他為主，不從就重施前年故計，以此為藉口，一一血洗各個門派。放眼天下武林，誰也無法擋的住他。即使莫問榜上從第三到第一百的人聯合起來也奈他不何。

天地幫此時之境，聶霸天武功盡失，手腳筋骨又被挑斷，自是無法再任幫主。英雄會趙小石力退群雄，拔了頭籌，自當膺任副幫主之職，代掌幫主，不過趙小石卻無意權職，且無幫務經驗，再三推托，最後由擎天使古承天暫代幫主之職，季子幽任左護法，趙小石任副幫主，聶小詩任日仕儀，王紹強任右護法，唐沖任擎風使，所有的樞天衛全併入翰天衛，而新任幫主將在明年端午，由天地幫幫眾推舉。

武林人士都想親睹這華山不世之鬥，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上的來。以華山之險，沒有稍具中乘輕功的人是很難登頂。而當代武林天下第一和第二的高手對決，自有其崇高神聖的意義。古承天為了不讓這武林數十年難逢的對決變成一場嘻譁市集，早已通知各武林門派最多只能派出兩個代表上山觀鬥。雖說完顏破並沒明說旁人不可觀戰，但以完顏破的個性，他是有備而來，更希望武林人士越多人觀戰越好，以便眾人傳誦。古承天在華山唯一通往峰頂的華山峪隘口步了三個關卡，兩儀陣後面接著四象陣，再接著六合陣，如果不是各門派代表，憑本事上山。

日前京兆府方圓幾百里下了一場大雪，華山頂上勁風疾疾，白雪皚皚，峰頂上一層層浩蕩的白雪，映入眼簾，偶而襯托著點點露出棕綠的柏幹松枝，高嶺險峻，雪柏爭奇，煞是賞目。華山東峰頂是華山五峰中唯一能容下百人的峰頂。完顏破選中此地，而不是其他四個僅容不到十人的峰頂，用意昭然，那就是要越多人觀戰越好。

此時正值巳末午初，聚了近百餘武林人士，少林恆廣大師，王紹強，唐門唐婆婆，唐沖，各個較有實力的門派也派一二人登頂，以一睹空前對決。天地幫聶霸天，季子幽，古乘天，莫聞，聶小詩，趙小石，聶青青，耶律真，和十數名天地幫眾也都在場，完顏破和北無痕卻還不見蹤影。

眾人等了近一刻鐘，忽然，耶律真指著南峰顛上一個黒點，說道：“那是什麼？”那個黒點不像是露出雪中的樹幹粗枝，因為那黒點在日正陽光照射下會隱隱發亮。

古乘天這時道：“原來他早已就在華山巔上。”

季青青疑問道：“誰？”

古乘天笑著回道：“只有完顏破身上的黒繡袍才會鑠光閃閃，反射著朔陽的照射。”

季子幽接著道：“正是完顏破，他正在運功調習，他渾厚的內力催出龐大的震盪，使那繡袍快速的抖動，在正陽照射下才有鑠光閃閃的感覺。完顏破的內力竟已至此，比在二十餘年前我和聶大哥等高手圍剿時還更勝一籌，看來北前輩今日將會有一場苦戰。”

這時趙小石道：“那完顏破的內力確實不同小可，當時重陽日在天地幫競天頂上我接了他兩掌，他似乎並未出全力，我差點招架不住。”

季青青插嘴道：“那魔頭真的沒人可治嗎？”

這時一陣長笑，一道源源的聲音接著傳來：“哈哈哈哈，小丫頭，這世上可沒有人能治得了我。要不你來治我看看！”

季青青嚇了一跳，回道：“誰？”

一個聲音回道：“是我！”

眾人一驚，那是完顏破的聲音，他竟然能聽得到千尺之外眾人的對談。說著說著那黒點竟從南峰頂上沿著連結東峰南峰的山脊一蹦一跳，向眾人奔來。一瞬間一個人竟站在季青青眼前，那人正是完顏破。

趙小石擋在季青青之前，怕完顏破有所異舉。完顏破看著趙小石，道：“小伙子，怎著？捨不得我治你的丫頭！你還會憐香惜玉嘛，哈哈哈，有你的。”

季青青開始被完顏破的萬里傳音和突如其然的現身嚇了一跳，但後來被完顏破憐香惜玉一說，臉頰藏不住微紅，心裡卻聽著舒服。

趙小石抬著頭，兩眼盯著完顏破，回道：“不管以往前輩你與中原武林有何恩怨，晚輩今日在此，敬你是長輩，還請自重，若前輩出言不遜，侮辱晚輩等人，前輩雖武功超群，晚輩也不會不聞不問。”

完顏破大笑三聲，以威脅的語氣道：“好小子，說話堪也無禮。你功夫不錯，要不是今日我的對象是北無痕，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

這時一個長嘯，一個白點，從中峰頂雪堆中飛向東峰頂。一個白髮白鬚白袍的老人飄然現在眾人之前。聶霸天認出來人，道：“師父！”這白髮老人正是北無痕。原來北無痕早已在中峰頂，只是身穿白袍，融於靄靄白雪之中，難以察覺。

唐婆婆見來人是北無痕，興奮的說了聲：“雲哥。”

北無痕點了個頭。北無痕對著完顏破，斥道：“完顏小兒，堪也放肆，二十幾年前你狼狽逃出關外，如今是要重溫當年敗走的惡夢？”

完顏破見北無痕現身，稍為一驚，回道：“北無痕，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原來你早就藏匿在中峰頂，不敢現身。”

北無痕笑道：“哈哈哈，完顏破，你早早在卯時就已登頂，從北峰起開始摸清四周地形，獨獨就漏了中峰。老夫十二個時辰前就已在此恭候大駕。二十幾年過去了，你功夫縱有增長，那心胸眼界還是這般。”

完顏破回道：“北老兒，看來你也是有備而來。好，今日我們就此生死一戰，看誰統領這天下武林。”

北無痕笑道：“完顏破，你的見識還是那麼短淺狹隘，你我都已是鹤骨霜髯，暮景殘光，而天下武林，人才濟濟，後進輩出，豈是你我能說統就一統。就算你是武林第一高手，眾人不服，你又奈何？”

完顏破怒道：“放屁，你老枯燈盡，不用扯我。我正壯年，況且經過今日一戰，我就是天下第一，誰敢不服？誰不服，我就一掌斃了誰！”

北無痕笑道：“天下第一？不用說你不一定鬥得過我，你也不見得是天下第二。”

完顏破疑道：“哼！是誰？這天下還有誰能與你我抗衡？”

北無痕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的徒弟就是其中一個。”

這時聶霸天回道：“師父，我武功已”

北無痕對著聶霸天微笑道：“我知道，不用擔心。”

完顏破大笑著：“聶霸天？中原武林凋零了嗎？他已過花甲，還坐著輪椅，那是什麼後浪，真是天大笑話。”

北無痕笑道：“不是我的大弟子，是我的關門弟子。”說著指向趙小石。

趙小石心中一震，眾人聽了也是一驚，心中皆疑道：“就算趙小石是北無痕的徒弟，趙小石的武功再高，那能與完顏破相提並論。”

完顏破笑道：“就這小子？就憑他？要不是我留了幾分力，當天在天地幫競天頂他也不見得接得了我一掌。況且你又不是他的師父。”

北無痕回道：“崇武無界，眾皆可師，老夫與這小子雖只有一面之緣，雖無師徒之名，但當年在靜月峰一個時辰，教學相長，已有師徒之實。況且待會拜個禮就是了。別小看這小子，他將是這武林未來的雄主。就這近兩個月，他的武功可又增長不少。”

北無痕笑著看著趙小石，趙小石心中拿捏著：“自天地幫競天頂英雄會後，我每日勤練天地訣，就是為了今日挺身而出，為北前輩接這一戰，雖知自己不是完顏破的對手，但也要試它一試，會會完顏破，否則萬一北前輩無法赴約，或北前輩有個差錯，那天下武林豈不是又重蹈浩劫？這近兩個月來自覺武功又勝以往，天地訣七式已與自己的意念融合，只是不知又與完顏破相差多少。北前輩如此一說，難道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

完顏破大笑道：“他學了那幾句你的啥天地鳥訣，幾個月就武功大進？笑話！就算再十年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北無痕道：“完顏破，你堪也自大自狂，不信你等個兩刻鐘，我再教他幾句口訣，然後他代我鬥上你一鬥。他輸了，我馬上走，就此退出江湖。若贏了，你夾著尾巴回去你的北遼，自此不再踏中原一步。”

完顏破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北無痕，心想北無痕此舉可能是因爲他年老燈枯，沒有把握戰勝自己，想將剩餘的功力輸給趙小石，以趙小石現在的內力再加上北無痕不知剩下的多少功力，或許可與自己一搏。即便如此，就算他們兩內力相容，趙小石也不過三十來歲，武學修為，對敵經驗，跟自己來比是天地之別，心思迴了一回，應道：“沒想到北老兒也會畏戰，罷了，看在你已風殘燭盡，也不跟你計較，就算你輸給他功力，我也不怕。”

北無痕笑道：“老夫只動口，不動手。就兩刻鐘，夠了。”說著便對著趙小石道：“還不快拜師？”

趙小石愣了一下，不知北無痕有何計策對付完顏破，但也不多想，行了拜師之禮。

北無痕笑著：“老夫有徒弟如霸天和小石，此生無枉。完顏破，我和石兒先到北峰頂。兩刻鐘後，石兒會在西峰頂等你。”說著拉著趙小石的手，《飄》向北峰之巔。

北無痕和趙小石一到了北峰頂，北無痕馬上探了趙小石的心脈，北無痕咦了幾聲，問道：“你的任督二脈已通，你現在內息行一周天要多久？”

趙小石道：“一刻鐘約三十周天。”

北無痕欣慰的道：“甚好。你的內力運行恐要比完顏破還快一些。這你佔了上風。不過你的內力恐還不是完顏破的對手。你的天地一訣七式練的如何？”

趙小石回道：“天地風雲金水火，金火會水成三元，三元一體風雲併，五奇立象萬物生。七式現下已成天，地，物，三式。”

北無痕笑道：“很好，比我想像的快。你可知道天地一訣七式練到最後會變成幾式？”

趙小石回道：“練到最高境界應是只有訣，沒有式。”

北無痕笑道：“正是。你覺得你還要多久才能有訣無式？”

趙小石回道：“也許幾年，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時辰，也許幾個周天。”

北無痕欣慰的笑著：“沒錯。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趙小石思量了一下，回道：“因為是人的關係，畢竟人是以天為經，以地為緯，用物於實，所謂天人合一，就是將天地萬物的氣聯結在一起，有沒有可能到達到這最高境界，要多久達到這境界，也只有看個人的造化。”

北無痕笑道：“很好，切記要順其自然，不可躁進，否則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的。現下是要如何對付完顏破，我探了你的心脈，你的氣息由陽轉陰，由督脈，轉各大脈，再回轉到任脈，之間在璇璣穴會停一剎那，似有逆轉的跡象，這是為何？”

趙小石回道：“我可自行逆轉經脈，由督轉任，或由任轉督。”

北無痕驚道：“此事當真？若是如此，你豈不是早已走火入魔，或是內功全失。你怎麼會安然無恙？”

趙小石道：“我起初也是不知緣由，只是每次在隨季師叔練反飛刀法時，覺得氣海丹田的內息可輕易倒引任脈，後來在一次運息時氣息岔轉，從受傷過的璇璣穴跳轉到介於督脈大椎和靈台的一個不知名的穴，然後就反轉督脈而回氣海。我當初嚇了一跳，但也沒什麼事，也沒去在意。後來每次使出反飛刀法時，內息不覺就反其道而行，每使一次，便存了一些純陰的內力。久而久之，存積的內力在氣海無處宣洩，使我常常無故昏闕。後來莫聞先生探了我的心脈，教授我的兩個內子用她們的陰脈導引，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兩人輪番以她們的膻中穴與我的膻中穴相連，將我體內的久存不散純陰的內息導入至她們的體內，迴轉一周天，然後引回到我的身內，如此一周天一循環，日夜不息，經過三日，我的氣海已漸能適應陰陽內息同體，互補互融，後經過一年多的調息，我隨時可導引陰陽內息，不管是運督轉任，或是起任走督，都暢通無礙，這些日子，只覺自己的內力增長不少。”

北無痕哈哈大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能逆轉經脈，陰陽任行，真是武學浩瀚，我們都是侷限於井中而不自覺啊！不過這也是天意！如此一來我們就有法子對付完顏破了。你現在試看看天地訣的心法，但從任脈開始，脈穴取與督脈對稱的穴，如此同理，陰轉陽，陽轉陰，看你的內息如何反應。”

趙小石點著頭，便從丹田運起天地訣心法，反走任脈，只覺一條內力應蘊而生，經過督脈，循了一周天，回到氣海後又循督脈，周轉全身各個大小經絡，然後由任脈再回氣海。此時覺得全身真氣充沛，以往要達到這個程度要無間斷的十餘周天的運行，如今只要一輪回即可，趙小石再試一回，只覺真氣迴蕩不已，但卻不是亂竄失控，而是隨自己的意念流暢於全身各個經脈，趙小石收了身，道：“前輩”

北無痕馬上插道：“你我已是師徒，雖說我不在乎這虛禮，但親耳再聽徒弟叫一聲師父，也是甚好。”

趙小石道：“是，師父，是弟子愚鈍。”

北無痕笑道：“你怎會愚鈍，你天資異稟，又連逢巧遇，有了旁人未有的體質和武功，這是天意，也是責任。你今日的責任就是要將完顏破打回北遼，免了中原武林一場浩劫。你的天地訣心法逆轉的如何？有何異樣？”

趙小石回道：“師父，我依天地訣反走任督，行了幾周天，內息運行暢通無阻，且更迅速，內力更是倍增，不知是何道理？”

北無痕大笑道：“我想也許是陰陽合一，內息不再受限於正反脈絡，其速其力自然倍增。好，很好。記得天地訣最終的要義，天，地，物，合而為一，你的氣息陰陽互融恰恰合乎這天地訣的精髓。記得順其自然，就算待會與完顏破對決也是如此，萬物即我，我即萬物。”

趙小石回道：“是。”

北無痕道：“還有一事，完顏破有氣罡護體，氣刀對他沒有什麼威脅。完顏破的武功基礎，完全以雄厚的內力，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制對手，招式也沒什麼用，因為完顏破不管常人用什麼招式，都比之更迅更快，常人的招式猶起未用，他的掌法就已臨身。這也是為什麼中原武林除了我，誰也拿他沒轍。不過你不同，你的陰陽同體的內力再加上天地訣，也許正是完顏破的剋星。即使完顏破的內力猶勝於你，記得天地萬物是站在你這邊的。”

趙小石回道：“徒兒懂得。”

北無痕笑道：“很好，去吧！”

說著北無痕飄向東峰。趙小石內息一提，雲揚式一起，飛向華山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