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西行记（九） 岁寒三友（1 / 1）

回府的路上，顺道去了趟城中卖烤大囊的饼店，牧云白知道二位道长吃素食，这一路都是只吃干粮喝清水，甚是辛苦。这家烤饼店的大囊做得极好，是掌柜的从西域学来的手艺。饼大而薄，不易生白毛变质，面饼中加入了核桃仁，核桃是进贡皇宫的上品圣果，面饼夹着核桃仁，满口面香和坚果的香味，口感软糯松脆，比白饼多了些异国风味，道长们应该会喜欢。太子看着牧云白买了很多，帮她抱着，心中很是欢喜。

回到府中，牧云白让太子先去竹室喝茶休息，自己则去了寝室换衣服。回到寝室，牧云白摘掉头盔放在妆镜台上，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套白色的罗衫常服换上，用篦子重新梳理好头发，一半盘于头顶成髻，簪了一支琉璃白簪，另一半留于背后披着，长发过腰，脱下赤霞军的黑靴，换上白靴，刚刚还是英气逼人的大将军，此时变成了纤纤仙子，十分美丽。

她走出房间，慢慢向竹室走去，上次见到他，还是在飞仙国祭月大醮上。来到竹室，众人抬头看见牧云白进来，礼貌的起身迎接。皓明道长向牧云白拱手行礼道：“久闻大将军威名，今日一见，真乃女中豪杰。”牧云白回道：“道长慈悲，祭月大典之上在下有幸一睹道长仙姿，万分荣幸。”皓明道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尴尬的笑道：“失礼失礼，牧将军当时是护法，贫道怎的忘记了。”牧云白微微欠身行礼。

众人当中最百感交集的人，莫过于源净。那脸上的表情有惊讶之后的悲喜交加，喜尽之后的心死，唯有一句上心头“己为琴瑟，你为霓裳”。牧云白看到了源净，向她欠身行礼，源净忙回礼。

一别数年，一瞬间牧云白错觉自己回到了年少之时花神节与他第一次相逢之时。时过境迁，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小姑娘，她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杀敌万千的手。而源净是道不言杀慈悲救世的道士。虽是为国杀敌，但没有哪个将军本意是热爱杀人的。

老子曰“夫兵者，不祥之器也。或恶之，故有欲者弗居。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安顿好厨房为皓明道长和源净做素斋，牧云白从书房拿了本兵书，来到后院小竹林的亭子里，坐下来看书。

少时，源净来到小竹林，看到了亭中的牧云白，这一次，没有其它人的打扰，是时候为留下的遗憾做个交待了，鼓起勇气慢慢的走了过去。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牧云白回头看，见是源净，起身道：“一路奔波，为何不在房中休息，素斋马上就好，会送到道长房中去。”

源净来到牧云白面前，看着她原本白嫩的肌肤有了风沙打磨的干燥，早已死去的心竟然感觉到了痛楚。轻轻地问道：“这些年你好吗？”话出口又觉得自己很笨，一个女孩子守在这荒漠中，能好到哪儿去呢。牧云白看了他一眼，转过脸道：“我很好。”

源净看着牧云白，紧紧地攥紧了拳头，低下头说道：“花神节，我没与你说话，非是你不好，只因我已皈依，花神节是与红尘的一次道别，想最后再看看红尘人间，没想到，遇到了你。那么，你，是在那次花神节后，入了赤霞军对吗？”牧云白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一直没有转过身看源净。

源净感觉到心再一次揪紧，那是痛，接着又问：“是因为我，对吗？”牧云白这次没有说话，心默默地在滴血，转身离开了竹林。源净愣在那里看着牧云白的背影，答案再明白不过了。

太子在不远处看着，心疼师兄，更心疼牧云白。他来到源净身后，说道：“那日花神节，你们相遇，后来你转身离开后，她一直在找你，没找到，回到将军府托人查你的下落，却查到了你出家的消息。她伤心欲绝，心死，四月报名征兵，入了赤霞军。从一名小步兵历尽艰辛，立了战功，封为副将，后来，你知道了，因为选妃抗婚，牧老将军被收了兵虎符，为了惩罚她，立她为赤霞大将军，终年驻守玉门关，无召不得回文曲。”

源净听完，低下了头，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出家人，不得动情念，一念起，正道毁，心死道存。太子自然懂，说道：“牧云白懂得我们的戒律，所以她不说，这样也好，算是给前缘一个交待吧。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见是路人。”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星空璀璨，浩渺如渊。牧云白坐在城墙之上看着星空，看着北斗七星，找着一座座城池，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突然一颗流星滑过头顶，刚消失，接着又出现一颗、两颗四颗。牧云白懂一些天像学，预感非常不好。绕着城墙走了一圈，观察了一圈远处，仔细的听着一切响动，虽然只有风声，但有着军事天赋的她，凭借多年做战经验，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旁边的士兵说道：“去请太子殿下。”

一会，太子匆忙赶到城墙上，问怎么了，牧云白听了一会风声，用手指向西北方：“有大军，戎狄，离玉门关4里地。”太子一惊，却又在预料中，说道：“下令布阵吧！”牧云白点点头，命号兵吹响号角，调动城中十万大军集结布阵。

听到城墙上的号角声，已经睡下的将士迅速集结，赶赴城中和城楼之上集结。多年未听过大军集结的号角，将士们个个行动迅速，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皓明和源净也听到号角声，平时在文曲根本听不到前线号角，只有目睹朝堂之上不断递上来的边关急奏而感知边关战事的紧迫，这次当真是惊心动魄。连忙披了衣服，跟着士兵队伍往城楼处赶。城中百姓更是吓得不轻，紧闭房门，惊恐地爬在窗户上看外面的军队集结。

二位道长和李恒赶到城墙之上，一起望向西北方的黑暗之地，个个神情紧张，城墙之上大风起，垛口千旗飘扬，呜咽的风声中似有黑暗之地的铁骑传来的大地之鸣。

太子、牧云白、源净，三人站在高墙之上，这一次的战争，牧云白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