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西行记（七）大漠飞仙 千神窟3（1 / 1）

在武曲城休整了两日，告别了乐涫郡主，全军出发奔赴玉门关。

这一路是沙漠行军，走起来异常艰难，沙子踩上去或陷或移或拔不出脚，走几步靴子里就灌满沙子，沉重得抬不起腿。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将士们忍着满满一靴子的沙子脚步不停的行进着。马车无法在沙漠中行进，二位道长和李恒带了五千兵马离开大部队，另寻他路绕道前往玉门关与大军汇合。

沙漠中风很大，连风带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加上一步一陷，全军走得极其艰难缓慢。沙漠中行走，要走沙漠山脊，虽然饶远，但山脊上的沙子瓷实，不容易下陷打滑，行走起来轻松很多。待全军爬上了沙漠山脊，将士们个个累得气喘嘘嘘，纷纷坐下来倒靴子里的沙。

朝阳如银，蓝天下的黄金漠海被大风剔出了一道道粼粼的波纹，在两侧倾斜铺开，像极了动物尸骨的肋骨。而那长远无尽头的沙漠山脊，像是一根巨大的脊柱，军队行走在上面，仿佛是一条枯骨巨龙在蜿蜒漠海游行。旗帜扑簌颤抖在风中，发出噗噗的响声，兵器如茫刺般挺向天空，浩瀚大漠中人如沧海一粒。站于沙漠脊梁，远望众山小，空无一物的荒凉与孤独，死寂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与战友的喘息声。

将要行至玄月湖的时候，这一段的沙漠非常之美，东面沙山之下是千神窟，东西长2里，南北宽2里，沙漠峰脊高达515丈，沙子为黑、白、绿、红、黄五色细沙堆积而起，像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圆融。此沙山名曰凤鸣山，玄月泉就悄悄隐藏在凤鸣山下的环抱之中，其形似上玄新月。泉边有一方绿洲，有树，有水，乃边关沙漠中唯一的也是最神奇的绿洲宝地。

常年征战的老兵都熟悉这里的地形，新入营的兵士看着眼前美景，都难掩惊讶喜爱之情，呆在原地不愿前行，很想跑到泉边捧一口泉水喝，感觉一下荒漠绿洲的神奇。全军走出凤鸣山，向东行进，来到了千神窟。太子下令在此扎营等待与师父等人汇合，他要去拜仿一下这座千神窟，正好也让新入营的将士欣赏一下美景。

太子来到千神石窟下，怀着崇敬的心情仰望着她，这里是飞仙国西部尽头，再往西出，就是西域，此地是沟通中原和西域的交通重地，商业中心，也是多民族与文化交汇的地方。

他走上铺满细沙的台阶，台阶比较窄，有沙很滑，只能容他一人向上攀行。四下无人，环境清幽，古树参天，鸟儿啼鸣，是很多修行之人闭关之地，修行必须清静无扰，隔绝尘世。这里石窟洞府多达千眼，每个洞窟可容一人在内或打坐、或躺卧，洞中冬暖夏凉，实属修行的好地方。

到了一个最大的洞口，进入了洞中，洞项高而宽阔，洞壁之上有无数小坑洞，还留着燕子筑的鸟巢，到了夏天，燕子归巢，洞中一定是百鸟齐飞的景象。四壁之上有幽深的窟洞，几百个洞口幽深如遂，不见光亮。他不敢冒然进入，返回到悬壁上，命下面两名士带两个火把上来。士兵迅速带了火把上来，一名士兵在前，一名在后，太子在中间，进入了一个较为宽广的窟洞。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静得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火把滋滋的燃烧声。太子想看看这个洞能通到哪里，或是遇到什么修行中的世外高人，请教一二也不错。这一路走着，三人总感觉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于是太子轻声说：“停下。”三人停下来，用火把慢慢地照着四周石壁，原来，他们只顾着向前走，没有注意到两侧石壁上有很多个小洞，密密麻麻像蜂窝一样遍布整个石壁。

在黑洞不比普通房屋，火把能照亮的地方其实很有限，并不是一支火把可照亮整个洞厅。只要前面的人走快一点，距离你的身体一尺之外，你都看不到他的后背，只能看到一团跳动的火焰在远去和飘移。太子接过一个火把走到石壁面前，随着光亮靠近，石壁上的洞中坐着无数个“人”仔细一看，不是活人，而是一座座神像雕塑。

各式各样的神像坐于洞中，移动的火把所照亮之处皆是一洞一像，千神千态，无一重复。太子和士兵看着感叹不已。继续向前走，一路岩壁上都是这种大小一样的神洞，洞内无一空缺，一洞一像。

出了脚下的洞，来到一处空旷大洞中，内壁是圆拱形壁顶，四壁之上没有了小洞，只有空空的四壁。正当他们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一位士兵说了句话：“这壁上有画。”太子一听，来了兴致，接过火把，一点一点的照在石壁上，果然有画，且颜色艳丽、线条细腻柔美。飞仙女子轻浮悬于空中，彩衣飘带随风飘展，姿态柔美婀娜，似飞于天上。此壁画内容生动，人物形态各异，生活场景真实，神之形象、神之关系、人神关系，一幅画寄托出一种愿望，源于普实的生活场景。当看到大漠丘陵，落日戈壁时，太子顿悟这张壁画记录的乃是飞仙国场景图。

于是他从头找起，慢慢移动火把，找到了贪狼城的日照金殿、找到了巨门城的长城沙漠、找到了禄存的无量阁和太子湖，找到了文曲城的皇城，看到家乡让他倍感亲切，他想家了，想父皇了。看着看着，看到了飞天池，飞天池中的仙子图，和婀娜的白衣粉衣蓝衫的仙子，还有那一片白色芍药花。两位站在不同位置的少年，一位青衣，一位白衣，再往后看，花灯池边，一位白衣仙子和一位青衣男子对望着，另一位白衣男子在远处望向白衣仙子。

太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继续往后看，后面的图中，城中有少年排队等军官发放衣物，这是文曲征兵图，在这些排队的人中，有一女子，长发挽起，太子惊讶地愣了一会，洞中的仙图，竟然是张飞仙国前世今生姻缘图。

他拿着火把回到画卷开头，找到那名青衣白靴少年，跟着他的轨迹一路查下去，查到了玉皇宫，查到了自己的师父，看到了他的冠巾图，此时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然后再回去，查找那位白衣少年，那是他自己，那少年看到了对面的仙子，却没有看到被树遮挡住的青衣少年，图上的他与几位公子王孙在一起看完壁画，太子呆在了原地。是的，他已经知道了那位青衣少年正是牧云白说的那个出家少年，她的命定之人，而这个青衣少年，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源净师兄。

既然是前世今生图，那就索性看完结局吧。太子重新举起火把，跟着图中的小人儿，重游了一遍画中人生，直到画中的小人儿离开皇城云游天下的一慕出现时，画中人向东，壁前人向西，自此与自己背道而驰，举着火把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画中的自己，心都要碎了。

他继续向前，看到了西征，看到了火烧慈航庙、看到了烈焰中攻打自己的廉贞城、看到了沙漠行军、看到了沙漠中的千神窟、看到了二位道长与军汇合、看到了大军一路向西奔赴玉门关、看到了玉门关城楼上的赤衣女将军、看到了源净与牧云白面对面站着，看到了源净离开，看到了自己与牧云白面对面站着

再往后，看到了玉门关城楼下将士集结，再往后走几步，看到了大片的军马自西向东攻打玉门关，而迎战的先锋正是赤衣白甲长枪的牧云白，再往后，一慕比一慕让人心碎，他瞬间泪水决堤，看到了赤霞军和牧云白与蛮戎血战，她身上鲜血淋淋，口中、脸上、鼻子都在流血，最后看到的一慕让他崩溃地扶住了墙，牧云白跌落战马，被蛮戎的乱枪刺死在戈壁之上两军厮杀，而牧云白静静地躺在她守护了七年的戈壁滩上。

做为太子的他，在士兵面前失声痛苦，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没想到过，将士杀敌饮血，终究都逃不掉被杀的宿命，只是让自己亲眼看着结局是如此真实的、活生生的，换了谁都无法接受，已经顾不得太子的体面了。

好一会，离开墙，直起身子，继续向后看，遮天蔽日的沙漠风暴袭击飞仙国，暗无天日，无光无人空无一切，只有漫天黄沙，壁画的最后，浩瀚无际的沙漠之上，只有一轮赤色夕阳，空无一物。

这一慕，正是师父梦中的预言：万物归尘

看到最终的结局，明白了所有人都要死，无可避免，也就不那么痛了。此时身边的两位士兵早已吓呆，面色如土，太子说道：“别怕，有我在，与你们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