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个寻常的日子（1 / 2）
“?噔~噔~噔~噔~?”
仿佛车站候车广播一般的声音响起，是清水澄手机的来电铃声，也是她近来最常听的一首歌。
一段熟悉的旋律透过枕头与床垫的缝隙，传入洗脸台前的清水澄耳中。她连忙抓起手边的毛巾，随手一抹，擦干脸上附着的大部分水珠，便顺手丢下毛巾，迈着小碎步跑向床头，拖鞋与地板碰撞得噼里啪啦，像极了列车轧过铁轨的动静。
“?下面这句话，是源自最后的泪花?”
清水澄掀开枕头拿到手机，没来得及看仔细来电信息，铃声已播放至人声响起的第一句，然后在她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早上好，小澄。”电话那头里传来温柔抚慰的语音。
是妈妈，清水澄很快意识到来电人员的身份。
“早上好，妈妈！”即使身体还处于疲惫之中，电话里清水澄的声音听上去仍旧是元气满满。
前一天，她又和成员们一起，趁着这个久违的没有录制的周日，在公司大楼的舞蹈练习室待了一整天。
不过，虽说是周日，大厦里往来的人影却并没有比工作日来得少，毕竟在这栋大楼里上班的，不少都是精力充沛、性格随心所欲、充满艺术家特质的业内人士。
先不说公司是否有要求他们准时上班的制度规定，工作内容本就充满随机性的业内人士大概也不会在乎什么上下班时间，或是兴致突发指不定就熬上一两个通宵，或者找上个缺乏灵感出门采风的理由翘上一周的班，能不能按时交付任务也从来都说不准，像是一长串无限不循环小数一般，毫无规律可言。
自由，便是这群业内人士惯性作风的最佳写照。
至于普通社畜？那些领死工资拼加班时长拿奖金的一般社员？还是老老实实打卡上班、推迟下班、多多加班的好。
久而久之，在这股自由散漫的风气作用下，整栋大厦不得不全天候对员工开放，为安保和后勤增添工作量，也让清水澄她们一群人在除了过年的任何时候都能约到练习室。
“这几天的活动怎么样，辛苦吗？”清水幸子关切的问道。
“都不是什么太累人的活动，现在也渐渐熟悉习惯了，比开始的时候轻松了很多。而且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开心，反倒不觉得累。对了妈妈，还有一个好消息我要跟你汇报一下，我们这个月拿到的薪水比起上个月又多了”清水澄久违的对着电话喋喋不休，一反往日的寡言少语，反倒像个话痨。
“那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小澄今天放学后能有时间回一趟家吗？”清水幸子安静的听女儿把要说的话都说完，然后略显犹豫的发问。
“怎么了吗？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清水澄有些不解，寻常情况母亲是一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的，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但是看妈妈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着急，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或许是好事？可清水澄又不曾听出什么欣喜的意味。
一时之间，清水澄不知道自己是该着急还是不该着急，只能想了句以不变应万变的回答，将原本的安排和打算向母亲如数告知。
“原本是约好了和成员一起练习，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请假赶回去的。”
“这样啊，其实也没嘟嘟嘟——”清水幸子的话只说到一半，就突然在清水澄耳中断开，一连串忙音衔尾。
怎么回事？清水澄看向手机屏幕，却发现已经挂断的电话上多出一道未接来电的消息通知，这才心下了然——还是老毛病，她这向来不太好用的手机在通话途中接到另一个打来的电话就会自动挂断。
这下又是谁？经纪人姐姐？也是有什么急事吗？算了，先打过去问问看。
“摩西摩西古島姐姐？嗨，是我，清水澄。”
电话接通，古島友美炮语连珠，不容拒绝：“小澄今天是还要去上课吧？放学之后能到公司来吗？过两天23号的时候有个见面会要在大阪举行，名单上有小澄的名字，今天需要你来公司一趟，运营会向你们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嗯嗯，我知道了好的，我放学就过去是固定的那间休息室吧嗨，我知道了，晚上见。”清水澄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连声应和，直到电话挂断。
用前齿咬下一小块下嘴唇上泛起的死皮，清水澄吸上一口气，挺了挺胸，电话回拨到清水幸子那里。
嘟嘟忙碌的手机再次接通。
“摩西摩西，小澄？刚刚小澄是有别的电话吗？”
“是的，妈妈。刚刚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说今晚临时有安排，我放学过后应该不能回去了，抱歉”
“嘛，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道歉的。不过这样的话，小澄还是专心那边的事吧，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爸爸呢？”
“在沙发上，还是老样子，不知道跟你说些什么就干脆全交给我了。”清水幸子的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
“倒也的确像是他的作风。”
“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没办法。小澄还要赶去上学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拜拜，还有生日快乐，小澄。”
“嗨！我知道了，谢谢妈妈，也替我谢谢爸爸。”
手机上显示出通话结束的信息，对于清水澄来说一直都算得上费心费神的答复来电环节总算结束，她先前微挺的身躯不由得松懈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直接矮了三分。
“生日又到了这个时候吗，希望不要太麻烦吧果然，我还是不太习惯过这个日子。”对着无形的空气，清水澄不由长叹，喃喃自语，面如镜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或喜或悲的情绪波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水澄就变成了一个“异类”，在大家都觉得应该高高兴兴过生日的普遍认知和普遍行为之下，她却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味，打心底讨厌过生日的氛围。
她也不是不曾有过期待生日的孩提时代，幻想有丰盛的晚餐、彩带以及寿星帽的庆祝，幻想独一无二的大蛋糕。即便她并不喜欢蛋糕表面厚厚一层吃上几口就甜得腻人的奶油，和点缀在上腌渍过的不再新鲜的樱桃或是草莓，可回到家时那份并不常见轻松氛围，能放开来和邻居玩伴分享喜悦的场面，实在是让那个时候的清水澄心向神往。
只是随着年岁渐渐增长，离开本地小学的童年玩伴们升入东京的中学，身边的同学不再是熟悉的面孔，也陡然间褪去了童真。从学生间流行起大人们所谓的交际，在对方生日的当天送出超出学生范畴的礼物开始，清水澄就觉得庆祝生日这回事好像就变得奇怪起来。不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掺杂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同学们却开始比拼谁送的礼物好，谁收到的礼物多。随之愈演愈烈的，就是随着礼物的往来，通过其价值的划分而在班级内部逐渐形成的一个个小圈子。
清水澄自然是融入不进去的。先不说以她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根本送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礼物，光是在父母和内心的双重督促下，一心只想着用功读书的她，就根本没有想过要在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上花心思。
那种听着真实虚伪难辨的生日祝福，收下不合心意的礼物还要装作开心的模样，更要记得在轮到对方生日的那天合适的回礼，然后你来我往循环往复，光想想就觉得麻烦。
她并不是什么乐观开朗到哪都吃得开的性格，也不愿意面对这堆麻烦事。朋友，是没办法以这种方式交到的。
于是顺理成章的，清水澄以穷酸小气阴暗孤僻的乡下土妞形象，被排挤在各个圈子之外，然后变得愈发沉闷。要不是她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受到老师的关注不少，说不定也会落得个真实存在于日本各个中学高中里的、被霸凌的下场。
只是清水澄向来是不在乎的，甚至嗤之以鼻。即便屈居于现实的她只能把这份不忿深埋心底，却还总是在某些时候克制不住的思索：所谓的人际交往就只是这么回事吗？难道人类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相互之间的感情吗？不是的吧，人类情感的价值不该仅限于此。
然后在思考的过程中，变得愈发悲观的看待世界，对一切需要互赠礼物的节日都开始深恶痛绝。
直到进入高中，她才渐渐习惯，然后漠然以待。不过面对这些麻烦，清水澄仍是心有余悸。
“罢了，事到如今，考虑这些不过白费心思，还是得先上学去。况且今天会不会有她自己臆想中的麻烦事都还另说，说不定就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呢。”清水澄拍拍胸脯安慰自己。
她回到洗漱台前，继续未完成的仪容整理。
多云，无风当前气温12摄氏度，本日最高气温16摄氏度
天气还不错，不算太冷，也没有她讨厌的太阳。
粗略的翻看完今日气象厅发布的天气预报信息，脱下前些天外出时常披的外套，清水澄只是在加厚的冬季校服里多穿了一件毛衣背心，就背起书包推开门，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凉爽微冷的空气拂过鼻尖渗入鼻腔，刺激着大脑调动全身的感官开始工作，白茫茫一片的厚重云彩覆满天空，却丝毫不影响呈现在清水澄眼前的，是清朗可见的世界。
“早安，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