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遗迹（2 / 2）
虽说失去了代步的马，但是兰斯很庆幸这次的狂风使弗雷尔不再追问了，比起接下来要面对的风暴似乎是回答问题更让他难受。
排成蜈蚣阵型的一行人缓速向前，如罗纳所言更猛烈的风暴又袭击了五六次，拜腰上的缰绳所赐没有人被卷跑或是受重伤，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个骗子。
随着他们的前进风力加大的同时沙尘的含量也在减少，有一次甚至夹着几片尚未干枯的树叶。
尤克里尔站住了，他从地上抿了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喜悦的说：“有水和树木的气息，我们就要到了。”
以此为起点又走了二三里路程，沙尘完全被石头取代，一开始是能被风略略吹动的小石子，之后是稍大一点的卵石，越向北方延展石头的个头就越大，从人头的大小一直到可以挡住大象，密密麻麻的堆砌起来就像一条长河。
在石头的缝隙中有细流渗出，和石头一样向北方延展而去，极北的地方化成白练缠绕在石头中间，从南向北看去水流把石头分割开来，使之成为一条石头的长廊，如长枪一般刺入三座山所形成的峡谷里，长河与长廊一同在这峡谷中隐没。
“这是他们走过的地方，晨星在这条路上升起，这是封王的历程。”尤克里尔的声音小下去，敬畏的情感升起来。
“谁？”兰斯困惑地抬起头，受尤克里尔影响，他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开拓者，创造历史的人们，你知道北境的七位星标吗？”
“当然知道，我小时候就是听着他们的名字入睡的，现在我还能在群星中辨认他们。”兰斯看着天边在天完全黑之前就亮起的七颗星星，用手指依次点着说：
“万象真神萨敦尔，以白银繁荣中土；夜巫真神麦克萨，真灵守护远地；蛊灵真神苏婆耶，生命存于南溪；冶铁真神古尔薇，长剑刺穿上北；海洋真神雅顿，悬剑于遗海之上；天狼真神铁元轩，寒弓徘徊于草原；悠源真神芙丽娅……”兰斯顿了顿，“没有记载。”
“所有的北境人都听过七位星标的名字，他们在天上的位置依次对应着北境地上的人类七国，七个国家的中心祭坛就是他们所映照的方向。传说迷途的人只要在群星之中辨识出自己国家的星标就能得到指引，重拾回家的路。”尤克里尔说，“既然听过他们的名字，现在亲眼见见他们如何？”
兰斯困惑地抬起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些名字虽然以真神相称但不过是历史人物，早就归于尘土了。
“要过风口了。”尤克里尔轻声说，大家默默闭上嘴拉紧腰上的绳子，从刚才起风就像丝绸一样在他们身上摩擦，随着他们逐渐接近峡谷入口风力也愈来愈大。
待他们真正的站在峡谷之前时，风劲之大使他们几乎无法站立，尤克里尔回身比了几个动作教兰斯他们把腰上的绳子扎紧，狂风不断吹拂着，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讲话。
尤克里尔示意大家像他一样摸索着石壁上的凸起岩石和藤蔓缓步前进，这些峡谷中生长的植物不知是什么品种，在日夜不歇的狂风吹袭下变得坚实牢固，成为他们度过风口最有力的工具。
进入风口的一刻起兰斯就紧闭上了双眼，即使这样风势之烈还是让他的眼皮刺痛，好在腰上的绳索一直传来拉力，这才能找准方向摸索着前进。
他一直紧闭着眼睛，直到有人扶住他轻拍他的头兰斯才怯怯地睁开一只眼向四周窥视了一下。
他们已进入到峡谷里面，离开风口以后那些暴力的风都平静了下来，只剩湿润的空气在四周漂浮。兰斯回过头，双胞胎一边窃笑一边看着他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在嘲笑他的胆怯。
“感觉怎么样？”
“还好……有点晕。”
扶住他的是弗雷尔，用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关切着他，这让兰斯稍微好受了一点，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个峡谷由三座大山交互而成，他们走过的石头长廊和长河也在这里继续延展，在山的深处拐了数次后不见了，不知最终会延伸到哪里去。
四周被山体的石壁围起来，成为一个宽阔的半封闭空间，由于河流经过石壁里的空气异常湿润，甚至有一点悠源的味道在里面。石壁上生长的藤蔓虽不及风口的牢固却异常粗大，看起来生长了数十年的样子。
他们脚下的石头较为平整，虽然没有被打磨过但是有些许人为搬动的痕迹，看来有人有意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供人类进入的空间，或者祭坛，用来供奉面前那些真正的大人物。
“来打个招呼吧，跟我们的星标们。”尤克里尔不知何时解开了腰上的绳子，跳上石块堆砌较高的地方。在那里有七尊巨型雕像，每一个都是由一整块天然巨石雕刻而成，每一个都有数十米之高。
它们被雕刻成持剑的巨人，其中有苍老的男人，也有健壮的青年，还有面容艳丽的女人和身着铁甲的少女。他们围成环形，面目严肃，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把手中的剑刺进去，他们的身形屹立于此似乎已有千年，身上的斑痕诉说着岁月的声音。
兰斯仰头看着他们，从这个视角看去仿佛这些巨像也在低头审视着他，风口传来的声音就像是他们在低语，兰斯在他们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王的威严。
尤克里尔轻轻拂过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萨敦尔、麦克萨、苏婆耶、古尔薇、雅顿、铁元轩、芙丽娅，我们所熟知的七位星标其实是人类七族的七位君主。在他们的带领下北境得以开拓，人类得以繁荣。
他们在这里封神，在这里称王，以星辰指示自己，自此以后人类有了自己的神明，历史开始传承。”尤克里尔依次指点着石像说下去，
“萨敦尔以白银繁荣中土，或许是指他带领族人找到了珍贵的金属和矿物，凭借这些资源，他们在北境中部建立了最繁盛的商贸之国游罗；
夜巫真神麦克萨，他学习到了奇异的秘术，用那些外人不可揣测的力量在远地守卫族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巫，都有着诡异的能力。他们的国家隐藏在山脉和迷雾中，普通人根本无法到达；
蛊灵真神苏婆耶，他选择了北境唯一的雨林地带，与蛇蝎猛兽为伴，他们的国家叫做掩疆，听说他们可以使死者回魂，不知是不是真的；
冶铁真神古尔薇，也就是这个穿着甲胄的少女。当年她的族人只有二十八人，都在商量着要不试着和其他的始祖氏族融合，只有年幼的古尔薇站出来说：‘给我一件铠甲和一把剑，我们去开山移海，或是弃族灭种，愿意的跟我走！’她带走了十七人，开拓北境的极北地区，现在飘着铁蔷薇旗帜的土地足足占了北境三分之一，若不是前些年发生了王族政变，他们早就统一了北境也说不定；
或许是北境繁荣的地区已经被占据，雅顿和铁元轩选择了偏僻的海洋和草原。传说海洋之国提兰的王妃是一只海妖，以歌声迷惑了国王，每至月初国王和王妃都会消失一整晚；而草原之王的妻子听说是白狼化身的少女，她奔跑起来时群狼都会跟随其后。关于他们的故事都很离奇，我以后再讲给你听。
而悠源之王芙丽娅，她是七王中最和善也最富有同情心的，她受够了人们相互争斗产生的杀戮，折断了自己的剑带领子民回到悠源。弃剑如弃王位，悠源人不再参与任何北境的争端安心劳作，成为北境最大的粮仓。战火虽然再也没有烧到悠源头上，但如今的悠源与其说是国家却连一个城的规模都没有了。”
“七王在这里以剑起誓，缔结了最初的七王之盟。”尤克里尔顿了顿，“我们儿时听过的古老传说，说过的荒诞梦话，全部都是真的。”
兰斯看着芙丽娅的雕像出神，这是一个极为端庄的女人，石匠一定用了毕生的技艺才还原了她的美貌和眉眼间的万般柔情。
这样一个女人在男人的火与剑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的美本应是男人们争夺的宝物，谁能想到这样的女子是开拓北境的七王之一，而且偏偏是悠源之王。
“‘尤克里尔’在古北境语中是开拓者的意思，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尤克里尔。”尤克里尔站在兰斯身边说。
兰斯好奇地问：“那你的原名是什么？”
“忘了，也不需要记起来。”
尤克里尔走到七王雕像拱卫的祭坛中心躺下，诸王的剑插在他身边，就像检验他的真诚与决心。他闭着眼睛耳朵贴在巨石上，仿佛是在聆听诸王的教诲。
弗雷尔站在兰斯身侧，看着祭坛之上的尤克里尔轻声说：
“之前我问的问题，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该逼问你，也不该说那些话。你是我们的朋友，就算现在不能互相信任也没关系，我们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他语气渐渐轻下去，“一点点就好。”
“谢谢……”兰斯心里似乎轻松了很多，今天他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心里的那个答案似乎清晰了一点，总有一天他可以坦率的面对这个问题，并作出回应。
为什么要离开悠源？
“弗雷尔先生？”
“唉？”
“你之前说，你也不相信黄金城？”
“我是不信，”弗雷尔依旧看着他，“可是我相信尤克里尔。
这样很好，如果他想找黄金城我就陪他去找。其实是黄金城也好、龙脉也罢，或是海妖的宝藏或是恶蛟的巢穴都可以；
他相信一件事，而我相信他，我们都选择了自己所相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