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迪(1 / 1)
两人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快半炷香的功夫,终于獬豸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进来吧,小迪,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你小子腿不麻吗?”
少年脸色流露出进乎谄媚的笑容,弯腰点头道:“嘿嘿,大人说笑了,小人皮糙肉厚,再站个把时辰,腿都麻不了。”
“呵,那你便这么站着吧!”
“”
又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少年的双腿已开始略微发抖。
半个时辰后,少年的双腿抖得好似筛糠,已然快要稳不住了身形。
獬豸略有玩味的问道:“小迪,你可还嘴硬了?”
少年一听,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颤抖着的双腿给稳住了。少年咽了一口吐沫,拱了拱鼻子,勉强从嘴中挤出几个字来:“大人明鉴,小人这不是站得比那南山的松柏还要挺直吗?”
“哦?可吾可从来没听说过,池家的剑法还对剑修的下盘功夫有着这般严苛的要求。”
少年又猛咽了几口吐沫,可脸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强撑起笑容,打趣道:
“哈哈,什么池家,什么剑法的,小人这瘦猴模样,要是到那大街上去说自己剑修,还不得被别人打得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
獬豸冷冷笑道:“呵呵,你可是池家剑法第五代传人,天生剑心,自出生时就被当做下一代池家家主培养,垂髫之年便将池家四代剑法心得融会贯通,可以算得上是天生的剑客。但好景不长,三年前,因私吞先皇的『并蒂莲』而被灭满门。我说的可对?池迪。”
当獬豸唤出“池迪”二字时,少年的心弦已被拨动了起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已难掩几分失落,他底下头去,喉咙略带几分抽泣声,缓缓说道:
“池迪?小人现在只不过是靖天府内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奴仆罢了,什么剑法传人,池家家主的,早就在三年前被先皇夷灭了。”
獬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不过束发之年的孩子说这些话还太早,或许对于未来的事还操之过急。他长叹一口气,稍稍等池迪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道:
“小迪,吾很抱歉,这些事吾其实在收留你跟小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吾今日跟你说这些话其实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事是无法挽回的,就好比吾那些逝去的旧友一般,一去不还。既然小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这个故事吾就讲给你听吧。”
獬豸不禁站起,移步来到了窗前,独独的望向了窗外那颗已经枝繁叶茂的梅树。
“那是吾来此地的第二年的秋天,正是京城中谣言四起,风声鹤唳的时景。那天夜晚,吾听下人说,池沼旁的枯木上忽然生出好些木耳来,他们知我喜爱观那草木之变,顾邀我一同过去,正好也可以采些打打牙祭。吾正欲赶去时,正巧撞见一衣衫褴褛的乞儿爬上了靖天府的高墙,墙外则是传来了一丝令我反感的气息(獬豸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喜恶人。吾便默许了那乞儿的行为。等那墙外人离去后,吾让他跳进院子,后又吩咐下人给他安排洗漱,换了一套得体的衣服,并在此住了下来。第二天,他单独来找吾,说什么‘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不会干活,在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等我来日有所成就再来报答您。’小迪,你觉得这小乞儿可有趣?”
“自然有趣,虽衣衫褴褛,但仍有书生意气。明知待在大人身边可衣食无忧,却仍执意要离去,也不肯寄人篱下,显然是个有故事的乞丐!”池迪说着,不禁给那乞儿竖起了个大拇哥。
獬豸笑了笑,伸手轻轻折了一截梅树枝丫。他一面细细的将几个含苞待放的花苞一一打开,一面又接着说道:
“是啊,他确实有趣。就在他走的那天晚上,下人们告诉我,那些木耳长得愈发茂密。吾感觉到此事并非是单纯的草生草长这般简单,定是某种预警,在提醒告知吾。果然,吾又在昨日的高墙处看到了昨日的乞儿。他见到吾,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了下来。吾在他口中得知,昨晚的贼人并没有因为他进了靖天府而将他轻易放过。那贼人反而派人在吾门口盯了一夜,今早他一出门就被贼人带着几个狗腿子一阵围追堵截,最后不得已,又爬上了吾靖天府的墙。后来吾在他口中得知,那贼人名叫刘归。而之所以抓他,是想拿他的头冒领功绩,到太子手下讨个好差事。吾得知后立刻赶往了太子府,告知了此事。后经太子吩咐,大理寺调查到不仅是刘归,还有另外五六人也是这般做法,只不过那些人远没有刘归杀的多而已。”
池迪一听到“刘归”二字,心头一颤,颤颤巍巍地挺直了身子,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獬豸道:
“刘归?是那个‘杀得京城满血雨,乞儿见我尽伸头。’的那个刘归?据说当时京城内的束发乞儿被他杀得不过双手之数,他家里藏着上百颗乞儿的头颅。”
“哈哈,不愧是兄妹,你小荷的反应还真是大差不差。那刘归终究是凡人,怎可能段时间在京城悄无声息杀害那么多乞儿,说他杀了上百乞儿,不过是坊间以讹传讹的话罢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那刘归,太子才开始从‘小家’中脱出身来。他不仅增派了打更人,还派出御史钦差下令对各地的冤假错案重理重审,为清白者平反,对不法小人给予当头一棒。”
獬豸滔滔不绝的说着太子在经历“刘归事件”后的反思与补救措施,好像是孩童对于父母的崇拜般,眼中闪烁着满是异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