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在回去的路上，徐济实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今天的事。
没有找到处方单确实让他很失望，精神疾病的推测从各方面来讲都相当合理，可是为什么就找不到证据呢？不是抑郁症，徐济实真不相信冯毅这样的人会自杀，能每天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人应该不会对生活感到厌倦以至于绝望的。
冯芳认为是他杀，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线索或者疑点指向这方面。徐济实始终倾向于认为冯毅的精神有问题，只不过还没找到证据而已！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冯毅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有问题，或者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拒绝就医或者吃药治疗，以至于最后出了大事。专业医生都说了，大部分病人都是这个态度。
可是麻烦的是该如何说服冯芳呢？徐济实心里想，这丫头油盐不进，如果她就是死活不肯接受，下一步怎么办？还需不需要查一查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小诊所？
过了六点半快七点了，正是上下班的高峰，徐济实要从北二环转西二环，然后下道沿快速路到内环，再经过一段非常拥挤的小路，才能到店铺附近。
可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车流从北二环和西二环连接处就下了道，并且向二环外开了。等到徐济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老城墙外面的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子里，前面的车拐弯开进一个小区不见了。
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徐济实把车速降下来，打量着周边，想着怎么回到二环上，却堵住后面的一串车，哇哇的按着喇叭。
徐济实只得提速继续往前，绕过一片树林，街边出现几家小店，徐济实一下子知道这是哪里了。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在这歇会吧，这段时间查冯毅的事不顺利，放松放松也好，确实好久都没来了。
徐济实把车开到便道上，下车走进路边的一家小店，这是城中村常见的那种临街店面，两层小楼，连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末端盖着间平房。徐济实走进的是这个平房，也就是说，是这家店的后面，店的正门在对面的街上。
店后面这条街没有路灯，路边种着很多树，显得非常昏暗。那门口装着一个小小的灯箱，淡粉色灯光下，看见上面有四个字：指压按摩。
说是指压按摩，其实里面什么都有，但你要真让她给你按摩，她弄得也不专业，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这院子从外面看不大，其实房间很多，院子里三面都盖了平房，和前面的小楼围出一个小小的天井，里面能泡澡能按摩，甚至能提供餐饮。
老板小姐都是熟人，徐济实进来先跟她们闲扯了几句，刚过7点，没什么客人，有几个小姑娘还在吃饭。
徐济实先去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要了个靠边的包间，就趴在垫子上让小姑娘给他踩背。
小姑娘叫小美，真名不知道，反正在这里叫小美，据说是四川人，年纪不大，整天叽叽喳喳的，对什么都感兴趣，徐济实每次来都找她，很熟了。
徐济实让小美帮他从厨房要了几瓶啤酒，一份花生米，还没吃晚饭，就要了份炒饼。炒饼里酱油放太多了，味道也很一般，徐济实简单吃了几口就给扔到垃圾桶里，然后趴在那一边喝酒，一边和小美瞎扯。
小美说：“哥啊，你都好久没来了，你都不想我？”
徐济实说：“最近特么的忙得晕头转向，真是累惨了，这不事情刚一有点眉目，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吗，怎么样，想哥了没？”
“想啊，天天都想。”小美说：“哥你都在忙啥呢，为啥要这么累呢？看你好像又瘦了。”一边说一边从后背慢慢踩到他的腰部。
瘦了？不会吧？徐济实用手掐了掐自己鼓胀的小肚子，心想前几年可能还有几块肌肉，现在都成肥油了。不过假话总是让人高兴，徐济实说：“忙着赚钱呗，还能干啥？”
“你都是老板了，还忙着赚钱，赚那么多钱干啥？”小美说
“赚钱买房子娶媳妇呗，过两年哥娶了你好不好，小美？”徐济实说
“嘻嘻……”小美笑着说：“好啊，我等着你啊，不许反悔。”
徐济实说：“小美啊，听说你们那娶媳妇会陪嫁个小姨子，是不是真的啊？”
“才没有呢，净瞎说！”正在踩背的小美气的用脚踢了一下徐济实的屁股。
徐济实笑着说：“其实陪嫁大姨子也行，我这个人好说话。”
每次来徐济实都喜欢跟小美瞎扯，这小姑娘总是笑嘻嘻的，也不生气，就会觉得很轻松，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周都来。
“反过来吧，给你踩踩正面？”小美说
“正面怎么踩啊，你个傻货，你想把炒饼踩出来啊？正面要用按的好吧。”徐济实边翻身边说。
“把这个拉开吧，碍事。”小美把徐济实围着的浴巾解开，一屁股坐到他的肚子上。
躺着就没法喝酒了，徐济实一边看着小美按他的胳膊、肩膀，一边问：“你怎么样？生意好不好？”
小美撇撇嘴，“她们生意好，我不好。”
徐济实听罢不由得哈哈一笑。小美瘦瘦的，身材高挑，但不知道因为年纪小还是怎么的，没胸没屁股，有时候还有点呆呆的，所以选她的客人不多。徐济实一是喜欢她的性格，加上本身也很喜欢长腿的女人，所以每次都愿意照顾她的生意。
不过总体上她还是比不过别人，她一个同乡叫小红的，据说每月挣的都是小美的好几倍。那个小红徐济实见过，身高比小美矮些，但就是个小肉弹。
小美继续往下按摩，徐济实正要调整一下枕头，突然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冯芳！
怎么这时候来电话？还真会选时间。徐济实心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同时对小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忙完了吗？有结果没？”冯芳直接问道。
“小区附近也没找到车，屋里也没有发现。”这场合没法详细说，徐济实只是简单告诉她结果。
“你现在在哪？”冯芳问
“额，我在外面……你有事吗？”徐济实说
“我去你店里了。”冯芳说
徐济实吓了一跳，刚才还想骗她说自己在店里，幸好没有，不然就露馅了！
“啊？是啊……那需不需要我赶回去？”徐济实说
“你还要多久能到？”冯芳问
“估计，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徐济实当然不想现在回去，就故意多说了点时间。
“那算了吧，不等你了。那两张银行卡的结果出来了。”冯芳说，“一张是储蓄卡，一张是信用卡，储蓄卡里还有不到1块钱，信用卡欠账25块。”
“我勒个去！”徐济实想：怎么会是这样？冯毅的财政状况竟然如此糟糕？他的钱都花到哪去了？居然还欠了信用卡！难道他是因为破产而自杀的吗？真是太奇怪了，看来冯毅的金钱去向方面还真得好好查查，这里面问题不少。
“银行卡流水有吗？”徐济实问
“嗯，有，流水和信用卡账单都有。”冯芳说
“那要不咱们明天碰碰？”
“不行，明天我没时间。我一会儿拍了照片给你发过去，你自己先研究吧。”冯芳说
“那好吧，我先看看，回头找时间咱们再商量。”徐济实说
正要挂电话，这时坐在徐济实肚子上的小美，突然直接趴在他身上，凑到电话旁边，嗲声嗲气地说：“哥，你肚子上长肉啦”，然后一脸坏笑看着目瞪口呆的徐济实。
晚上徐济实没有回去，这里房间多可以随便睡。
早上起来就斜靠在垫子上抱着手机，看冯芳发过来的冯毅的银行流入，小美像小猫一样趴在他旁边呼呼大睡。
储蓄卡的流水就打印了一年，冯毅的微信和支付宝应该绑定的是这张卡。每天都有很多笔收入，应该是客人坐车的付费，所以虽然只是一年的流水，却有非常多页，而且冯芳打印的时候没有把收入和支出分开，徐济实不得不在大量的照片中来回切换，非常麻烦。
徐济实仔细研究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个规律，就是冯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取出一笔钱，基本是七到十天，每次取2左右。以前有没有不清楚，但从流水的最开始就一直这样，然后这张卡的余额一直很少，有点像办了个定期储蓄，整存整取的那种，难道冯毅还另有定期存折？如果是他自己花销，怎么那么巧，每周都花这么多？还必须用现金？
徐济实算了算，按照冯毅的流水，他每天开车的收入大概在2-3之间，每个月毛收入七八千吧，从家里的情况看，吃穿用花不了几个钱，所以如果他没在其他地方花钱，每年应该能剩下六七万块，他开出租二十多年，考虑以前挣不了这么多，总收入按三分之二算，冯毅应该也能挣到八九十万，然后他那个房子，是十几年前买的，最多2万，再扣除结婚的花销，徐济实保守估计冯毅手里应该有5万左右的存款。
这笔帐徐济实很久以前就计算过，所以他一直很关注冯毅的资金状况以及去向。
可是现在冯毅的卡上只剩不到1块，肯定是不正常的，要么他有别的大花项，比如赌博？炒股？集资？要么他另有存款。以他定期取现金的方式，比较像赌博或者整存整取。
冯毅的同事都说他不像沉迷赌博，所以他应该有一张定期存单？现在他这张神秘的存单去哪儿了？会和他的死有关吗？
徐济实想的有点头疼，拿出根烟点着，抽着烟继续翻查手机。
这时小美被浓重的烟味给熏醒了，睡眼朦胧的抱怨徐济实一大早就抽烟，一边问他想吃啥早饭，她去拿。
徐济实心不在焉的说，油条烙饼什么的都行，一边翻到信用卡的账单，信用卡用的不多，一年中也就三五次，每次千把块钱，都是当月还完。冯芳说的欠25块，是冯毅自杀以前一个月左右借的，一直没有还。
徐济实觉得有点奇怪，冯毅应该是不缺钱的，为什么要刷信用卡呢？
再回头查冯毅自杀前一个月储蓄卡的情况，很快也发现异常。
冯毅刷信用卡借款的同一天，储蓄卡上也取了5块钱，直接取没钱了！
而且从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冯毅的消费习惯就完全变了。没有再取过现金，所有的花销全部用微信，几十几百的，几乎天天有，就像普通家庭过日子那种零花，然后到最后，剩下不到1块钱。
很显然，冯毅在他自杀前一个月左右遇到了什么事情，他用两张卡凑了3万块钱，并且改变了定期取钱的习惯！
会是什么事呢？徐济实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后面每天都有花销，完全不像从冯毅房间里推测他生活的样子，只有方便面和咸菜，他的钱花到哪去了
他突然戒赌了？用3万块还完外债，然后不赌了？
还是整存整取到了一定的数额，比如5万，就结束了？
都不像啊，并且别管是戒赌还是存钱，完事之后，为什么要自杀？逻辑不通啊。
徐济实感觉自己以前坚信的冯毅因精神问题自杀的推测，被这两张卡完全弄乱了。
应该说无论调查冯毅的房间，还是询问他的同事，物业，得出关于冯毅的性格特点，生活习惯，与他精神异常的推论，都是相符的，契合的。可和他银行卡的消费方式完全对不上，这样的消费方式就没法解释。
徐济实扔掉手机，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气，心想，银行卡的事实在太诡异，根本理不清思路，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先找车吧，等回头有时间和冯芳见面商量商量再说。
吃完早饭，又和小美腻歪了一会儿，九点多一点，徐济实离开小院，先去电厂小区门口，准备找冯毅的同事问问他的车可能在哪里。
到小区门口时，看见只有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徐济实走过去，一看窗户开着，里面是那个老头。心想运气还不错，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就问他知不知道冯毅的车经常停在哪里？
老头也没下车，和徐济实两人隔着车门一边抽烟一边说话，老头说应该就在小区附近。冯毅一般不会把车开进小区，但也不会停太远，他们收车一般在1点左右，晚的时候12点多也有，所以找个空就停了，早上6点多就出车，也不会有警察贴条。
徐济实说在那个小区内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