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营救何武(八)(2 / 2)
赵士清侃侃言道:“您老人家在江阳县亦算是有头脸的人物,赵族长今日步行来拜,祠前致祭,又门前受刘家子孙辈折辱,可见怀着十分诚意,算起来你刘家的面子也挣足了,何不双方就此和好——”
赵士清一言未毕,已被打断,刘半山仰头咬牙切齿道:“你说得轻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非得此人与先父一般,在狱中受尽屈辱而死,方称我心意,舍此之外,余言勿论。”
赵士清将头一扭,只是冷笑,到底刘承宣年纪尚轻,沉不住气,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令尊大人痴心,”赵士清随手捡起桌上一把折扇,倒转扇柄指着刘承宣说道,“莫道赵家现在还七旺八旺,府台、道台、藩台大人那里都有交情,就算有朝一日赵家失势,阖你刘家之力,能奈何得了我世叔么?不要嘴硬斗气,静下心来细细思量。”
此言一出,偌大厅堂顿时安静,几个闲磕牙的皂吏也纷纷望着这边。
刘承宣张嘴欲语,被刘半山拦住,他果真细细思量起来:纵然赵家大不如前,可依旧有百万家私,硬要整治赵如松,叫他死在狱中,且不说寻不到打官司名目,就算有把柄抓着,但财可通神,赵家只要肯使钱,什么罪名开脱不出来?
言念及此,刘半山泄了方才的嚣张气焰,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他拨弄着茶杯,沉思一会儿,方冷笑道:“果真是怀着十分诚意,连先父的灵位在哪都弄错了,还说什么祠前致祭!”
此言一出,非但赵士清,就连汪景升并在场皂吏皆吃了一惊,汪景升说道:“先师祖既已升极乐,却为何不请到祠堂享受后代子孙香火供奉?莫非此中还有隐情?”
“唉!”刘半山复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仰天叹气之后,两行老泪在那皱纹纵横的脸上垂下,一刹那间,这分明像个委屈极了的乡间老头儿,而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江阳县师爷行当的祖师。
“当年,先父因事与赵如松争执,”刘半山说道,“赵如松使钱赢了官司,将先父押在县大牢,后又使钱,转押至省臬司大牢,家父急怒攻心,死在狱中。他老人家死前立下遗命,要我指天立誓,不报此仇,他的尸骨拧可在乱葬岗子躺着,绝不许后人移入刘家宗祠……爹啊,我那可怜的爹啊,孩儿不孝,不能替您老人家出这口气,啊嗬嗬嗬——”
刘半山跪地嚎啕,不住地抓挠前胸衣衫,望着东方磕头出血。刘承宣上前取扶,被他一把推个趔趄,汪景升见状忙也前去搀扶,一时间,刘家厅堂竟翻作水陆道场,家丁们纷纷扒在门口张望,以为出了大事。
赵士清也没料到,自己言语相激,片刻之间有此大变!
不过,刘半山心中积郁,经此一哭,也泄了大半。
待刘半山稍稍平静,赵士清站起身来,不言声走到他身边,缓缓整理衣衫,旋即一撩袍角,也向着东边儿跪了下去,他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缓缓起身,向刘半山一揖到地。
刘半山坦然受了,对于赵士清的示好,他显得有些动容,正要开口,外间一阵喧嚷,是大夫到了。大夫入内,见赵如松躺在地上,急忙上前把脉。
赵士清心道糟糕,眼见刘半山有松口迹象,倘若被其得知赵如松装病使诈,只恐又生风波!他脑筋急急转动,却苦无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