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这孩子,哎(1 / 2)
咳嗽声从东屋响起的时候,月亮也跟着从屋脊上爬了起来,冷冷清清地照射着整个院子。
“爷爷的咳嗽,好像加重了!”
屋檐下一张青光石板凳上,把腿伸得老长的里其有些忧心地想。
院子外是村口一条人字形分叉路,沿着前伸的路是一片田野,蛙声阵阵,此起彼伏。春耕忙碌的身影像秧苗一样散播在田间,迟暮不归。
肚子饿得咕咕响,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里其不仅饭量大,同时也饿得快。
跑进厨房,灶台是冷的,锅子也是冷的,里头剩下的一条红薯也是冷的。
把红薯摸上,飞快地跑出厨房,结果在门口就被奶奶撞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养了你这个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光会吃。”
奶奶还沾着泥巴的手,一把钳住里其的手腕,拽着就往院子去。
她的手忙着了一辈子,积攒的力量大得出奇,钳得里其的手腕快要断了似的,挣扎不得,只能粗着嗓子喊:
“奶奶,奶奶!”
比奶奶高出两个头的他,愣是被奶奶拽到了院子里,从石板凳下揪出教训家禽用的细条子,就要数落。
“你打他干嘛,咳咳,他……他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咳咳咳……”
爷爷的声音从东屋传了出来,那里黑灯瞎火的,但爷爷的话很暖心。只不过还是未能阻止奶奶发撒的惩罚,里其红薯没吃上,倒吃了两条细条子,辣辣的,还带了股冲人的熏葱味。
咳出血的爷爷,病卧在床,不能下田干活,春耕的事全落在奶奶身上,她又要洗衣做饭,喂猪放羊,还要耙田插秧,这不刚从田间回来,劳苦了一肚子的怨气正堵得慌。
“你就会护着他!看看,看看,长得比你还高,你还当他是五六岁的孩子?你把他当成了宝,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到头来只会拖累你。”
奶奶气乎乎地丢下条子,进厨房做饭去了。
回头一瞅那个挨了打的孩子,还把条子复位原样放回石板凳下,然后捧着那个生冷的红薯,乐呵呵地啃了起来,压根不哭。
“其子,进来。”
爷爷在屋里叫唤,里其把嘴里的一口红薯咽了,哦地应了一声,跑进去了。
听到脚步声响到门口,老头子摸索着起了半个身子,靠在床头咔咔地打着火石子,点着了台上的松油灯。
这松油灯可经贵,往常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点上。
昏暗的灯光,照射着黝黑的四壁,也照着一张满是皱纹,且病怏怏的脸。
七十古来稀,干苦力活的人显老,六十已是老年人了。何况爷爷是有病在身,衰老得快,才五十二岁就成了个老头子了。
“爷爷。”
“其子,过来,坐这。”
老头子拍拍床边,浑浊的眼睛只有见到里其的时候,才会有亮光。
“爷爷,我要你好起来。”
里其攥着半个吃剩的馍,认真地说道。
“好孩子,爷爷没事,爷爷肯定会好起来的。”
爷爷心里一阵惆怅,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知道时日不多了。
临走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里其这孩子了。
这孩子可怜呐,才两三个月大,就在大冬天里被丢在山野间一丛金刚藤里。
抱养到三四岁,才开口说话,却从不跟同龄孩子们玩,甚至也不爱跟大人说话,只是喜欢跟家里的鸡呀、鸭呀、牛呀逗乐玩儿。
好不容易拉扯到十四五岁了,个子是长高了,可脑子好像没有长。同龄孩子都进私塾念书,他却连家禽都数不清楚。叫他扫地洗碗,地越扫越脏,碗也越洗越少;放羊羊丢,放牛牛到半夜都回不来……哎,愁死了。
老头子琢磨着他这一走,这孩子今后可咋办是好?
老伴是从来不待见的,一直视这孩子是累赘,是家里的丧门星,净添堵的货。这个家的忧与愁,老两口头上的白发,就是这孩子的最大贡献。
“今天家里的鸡呀、鸭呀,又跟你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