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来自人间(1 / 2)
太渊门治下外陵镇内,任聪紧紧跟着郦饶,说什么也要带师姐回去。就在一个月前,郦饶因为不敌太渊门弟子萧景无缘决赛,被师父骂了两句便跑了出去。单浩群以为这逆徒第二天便会回来,谁知道到了回天宗门的日子也不见其踪影。
作为师父自然不好拉下脸去寻,只是交代最小徒弟任聪带郦饶回师门,便自行上路了。只是这一别便是一个多月,直到任聪传书来才放下心来。任聪以为师姐只是闹情绪,说明是师父前来叫她回去,她便听话跟其回去。但是郦饶这几天只是镇上闲逛,不曾有回师门的打算。
直到一日清晨,郦饶悄悄走出客栈,任聪又一次跟丢了师姐。
郦饶深夜飞到巨虚峰,便藏了起来。
严一这个月又回到刚入门时的作息习惯,每天一大早就起来锻炼身体,直到中午吃过饭,才去见掌门。
冷逸童心中有愧,决定在严一出门修行前这一年一直待着宗门,亲自教授他。这一个月,严一感觉自己修为终于有所突破。如今掌门教授的,他若还有不懂之处,不好意思再三叨扰,也还有大师兄。大师兄也不嫌师弟愚笨,总是耐心讲解心得。
直到深夜,严一从大师兄房间出来往自己房间走去,却不曾注意有人跟踪。直到进了房间,严一正要关门,一只雪白的手突然出现阻止了门的关闭。严一吓了一跳,定睛瞧了瞧,正是天宗门弟子郦饶。
严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四年一次的宗门弟子间的比试,参赛的围观的各个门派弟子加起来好几百号人。难免那天有人出现在竹林,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以为自己安全了,没想到郦饶今天却出现在面前。
郦饶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严一房间,严一紧张地探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看见才关上门。
严一警惕地看着郦饶,郦饶却是坐在凳子上翻过杯子,自顾自倒了杯水“别紧张,有没有吃的,赶紧拿出来。”见严一依旧盯着自己“我等了你一天,饭都没顾着吃上。”
严一无奈只好去内室找了些点心端到桌上“我掌门和大师兄住的都离我不远,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郦饶拿起点心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喝着水,看来是真饿了,根本不搭理严一。直到一盘点心快吃完,郦饶才空出一只手,摆了摆,一副叫严一交出什么的架势。
见严一并不明白自己意思,郦饶才咽了咽食物“我的经书还我。”
严一一脸惊讶,这才知道那本所谓的《禁书》是她的。严一拿出经书,放在郦饶悬空的手上。郦饶撇了眼,放在桌上继续吃了起来。
直到点心吃完,郦饶满意的用手擦了擦嘴,重新拿起经书“果然男人都受不了小黄书的诱惑。”
严一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小黄书,这不是《四分律》嘛。”
郦饶满意地坏笑起来“看来你看了经书了,我们门派心法如何?”
严一这才发觉上当,只是自觉无所谓“泛泛之书,有什么好说的。”
“唉,谁在乎你能不能看懂我们门派心法,只是如今你偷偷学了我们门派经书,若如被我师门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呢?”郦饶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似是调侃似是威胁。
严一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谁知道是你们门派经书,再说了你把你们门派经书给我看,要是被你师门知道,你又是什么下场呢?”
郦饶依旧微笑着“我不小心弄丢了经书,属于无心之失,撑死不过逐出师门。而你学了我们门派心法,废你修为事小,能不能让你继续活着都是问题。”
郦饶既然会偷偷潜入太渊门,严一自然知道她有所求,所以并不在意她所谓的威胁,只是等她要求,便懒得看她做戏吓唬自己。
郦饶以为严一被吓坏了,不由笑出声来“要怪就怪你见色起意。”
严一冷冷看着郦饶“什么见色起意,你会不会措辞。”
郦饶看着严一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难道你不是被这封面和书名吸引,偷偷翻看的?”
严一把桌上的书,往自己身边移了移,再次看着封面“你说《禁书》这俩字,和这火柴人?”
郦饶有些不悦,指了指其中一个火柴人“这是裸女”又指了指另一个火柴人“这是裸男”。
严一恍然大悟“你这叫抽象派还是简约派呢,没有极其丰富的想象力,谁能看出来。”
严一说罢,郦饶更是不悦,一把夺过经书“你就可劲装吧,你个会使用暗器伤同门弟子的人,在我这道貌岸然个什么劲。”
“我人品有问题,所以一定是色狼吗?”严一冷冷地说着,一副瞧不起对方的样子。
郦饶脑袋微微后仰,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暗想难道不是吗?而且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的承认自己人品有问题。难道人渣有自己的逻辑链,是自己无法理解的?郦饶有点懵,愣愣地看着严一,而严一只是不屑地和她对视。郦饶努力回忆了下,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本来按自己设想,自己拿着严一把柄,严一一定会吓坏的,然后求她不要告诉其他人,他偷看了其他门派经书。再然后自己得意的告诉他自己要求,只是不知怎么,自己完全没有威吓住对方。
严一看对方瞪着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渐渐困惑起来,难道人渣未必是色狼这件事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那也没必要想这么久啊?
严一无奈开口问道“说吧,你今天有什么事求我。”
郦饶不自觉点了点头,又觉不对“什么叫我求你,我今天来是给你机会,你把你们门派七十二本经书都给我,我把我们门派经书都给你,这事就这么了了。”
严一微微有点惊讶,没想到她这么个天宗门的天之骄子,会干这种邪魔外道干的事。严一第一念头是,难道还有什么他没想到的内情?
“你没唬我吧,以你的资质需要干这事?”严一想半天想不出来为什么,只好问了出来。
郦饶有点不耐烦“我是给你机会,你要不给我,我告诉我师门你偷看我们门派经书,有你好受的。”
严一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去吧。”
郦饶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来,跑到门口关上门“你有病啊,你也不想想以你的资质,一年后出门修行,立马让其他弟子看到你真实修为。你以为光凭这一年修行《太平经》,能让你修为提高到哪去?你能为了一本破经书伤人,这会儿一个门派所有的经书在你面前,你装什么b啊。”
严一有点无奈,只好耐下心来“首先我不是不稀罕你们门派经书,只是我……你根本没回答我问题,我只是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听完严一的话,郦饶这才放心下来“我呢,要你们门派经书,当然为了自己修为成长更快些。再说了就算把我们门派经书给你学了去,也不算背叛师门呀。以你的资质,学了跟没学了有什么区别。听说你入太渊门十年了,就这修为,就算学了我们门派经书,也不过是个渣渣,我这叫用手里资源有效再利用,你说说我这算什么背叛师门?”
严一一脸愤怒地看着郦饶“你确定要我说?那我可说了哈。”说罢,更凶了起来,声音也变大了“你这不算背叛师门,你这算狗眼看人低,我那是没人教,才学的慢的。赶紧把你们宗门经书交出来,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听着严一这番话,本来催着换经书的郦饶突然不安起来“你要干嘛?你不会把我们门派经书给其他人看吧。”
严一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这什么脑子,你为啥选择跟我换,你自己都忘了?还不是其他人不可能干这欺师灭祖之事,你看我为了急于求成,为了本经书用暗器伤人,才选择跟我换,妹妹你醒醒啊。我给别人看,这世上有几个像咱俩这样不知死活。那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
郦饶楞了下,然后自己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连说给忘了。
之后的一个月,严一本来把郦饶安排在三师弟的房间,反正三师弟大概不会这么早回来,只是严一万万没想到,郦饶经书背的这么慢。自己下午还要去掌门和大师兄那里,一个月时间太宗门六十四本经书皆已熟背。而郦饶全天躲在屋里竟才背下十几本,事实更惨,郦饶半个月只背下一本经书,由于严一一直催她,她只好把经书抄了副本。
就在今天地仓峰的萧景来找严一,问询是否知道叶青去了哪里。严一正在数落郦饶背书墨迹,萧景突然前来,吓了他一跳。虽然支走了对方,却还是不免紧张让箫景有所怀疑。所以不得不连夜赶走了郦饶。只是两人相互都不信任对方,所以严一还出钱在外陵镇租了间房子,要求其背完经书,两人相互还了对方才能作罢。
外陵镇的午后,正是人声鼎沸之时。作为太渊门最近的小镇,远离妖族领地,自是一片繁荣,连街道的小路都铺满了青色的石砖,街上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过客,有远方的商人,也有寻求安全的道士。
叶青这几天常常下山,去外陵镇买东西,这日刚从裁缝处取回上次定好的衣服,就被门口的算命老头拉住。只是老人今天运气格外好,关于叶青的事蒙对好几件。想着这单怕是成了,叶青也已经被老人三言两语唬住了。只是关于老人说起叶青会英年早逝,叶青却深表怀疑。老人只好硬着头皮道“要解这孽缘说起来也好解,只要我和阎王商量商量这事也能办?”
叶青一脸崇拜“你还能和阎王说话?”
老人恬不知耻地得意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只是要解这宿命,需折我十年阳寿,但今日我与你……”
叶青一听折寿,吓了一跳“那还是别解了,老人家安享晚年的好,万一刚帮完我,你就躺这了,我怎么担待的起?”
老人微微笑着“无妨,我的……”
老人正说着,叶青却被街对面的声音吸引,严一拉着郦饶“你还有空在这逛街,书背怎么样了?你说你笨也就算了,人还懒……”
叶青回过头去,却被人群遮挡,只听见微弱的声音。而一人飞速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吓了叶青一跳。
“师姐,师姐。”任聪在人群中边跑边喊,郦饶闻言一把甩过严一的手,然后快速向反方向走了几步。
严一也警惕地回头面向商贩,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小声问商贩“这个多少钱?”
待任聪追上郦饶,他不由偷偷向他们方向看了眼,随即再次转向摊贩,却被一个身影吓了一跳。叶青疑惑地看着严一“师兄看什么呢?”
刚被吓了一跳的严一,当发现是叶青的时候不由白了一眼“没干嘛。”
叶青却踮起脚尖看着郦饶离去的方向,严一瞥了眼叶青补充道“买东西呗。”
商贩疑惑的看着二人,刚才严一和郦饶吵架,他可是观众席第一排,随即冷冷地说了句“买发簪?”
商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叶青严一二人这才发现这是卖发簪的商贩,严一有点不悦“我就不能买发簪吗?”
商贩依旧冷冷地看着严一,随手拿起一个发簪“这个,这个死人妖买的最多。”
闻言严一火气一下升了起来“谁说给我买了,我给别人买不行吗?”
商贩根本不在意严一发火,把所有绿宝石的发簪挑了出来,依旧一副冷冷地样子“这几种最适合这个姑娘,要给她买吗?”
叶青开心的准备接过发簪,却被严一一把拉了回来“你tm找茬是吧?”
商贩在这摆摊多年,倒不是家里缺钱,只是卖发簪有机会接触女孩子更多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郦饶这样的绝世美女买东西,谁知道没聊两句,被严一拉拉扯扯赶走了。他怎么也想不通,长相平凡的严一怎么有底气对美女这么凶。更没想到,当美女的师弟赶来时,两人跟做贼般装不认识。想想两人难道有什么地下情?再见严一师妹,又是个大美女,还骗她说是买东西,心中更加不平衡起来,早知道自己也找关系进个修真门派了。
叶青一脸嫌弃地看着严一“你怎么能说英语呢?多不雅。”
“我……”严一一脸无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叶青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严一只好刁难道“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
商贩越想越气,只是表情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你是傻b吗?说不和你说话,不是你做了什么偷人之类的事惹她生气,说的气话吗?”
严一正要发作,却被叶青抢先“不是的,小哥你误会了,是我师父不让我和师兄说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商贩看着眼前的美女,有种向他解释自己单身的感觉,顿时心情好了起来“原来如此,小的时候家父也不准我和邻家街溜子玩,师命如天,你可要听他的。”
严一闻言立马挽起袖子,狠狠的叫嚣着“我忍你很久了,说谁傻b呢,说谁街溜子呢?”
说罢便要打商贩,商贩却也不惧,甚至有点得意。只是叶青一把抱住严一,阻拦严一动手。商贩看着叶青抱着严一,突然发起火来,右手抓住自己一边领口,狠狠一拽,把自己衣服一下扯烂丢到一边。
只是片刻间,商贩就脱去了衣服,随即狠狠锤着自己胸脯“来啊,我怕你不成,今天你打不死我,跟我姓。”
刚才还闹嚷的街头突然安静了下来,严一和叶青愣愣地看着商贩瘦骨嶙峋的上半身,叶青保持着拦着严一的姿势,严一保持着动手打人的样子。两人像是被定住一样,死死盯着那凹陷的腹部和清晰可见的条条肋骨。
半晌,两人缓缓恢复平常时的站姿,并排站着,严一死死盯着商贩对一边的叶青说道“你饿吗?我们去吃饭吧?”
叶青也是愣愣看着商贩回道“红烧肉。”
“来客堂的红烧肉肥肉多,有点腻你吃的下吗?”严一依旧像中了邪般痴痴的问着。
“吃的下,师兄一日三餐可别漏了。”
“终身不弃。”
来客堂正是这个繁华城镇中最好的饭店,而严一是店中的座上宾。在宗门的山峰之上,他是人人眼中的废物,而在这繁华街道上,他又成了人人眼中的贵人。这种差距总让严一感到恍惚,似乎一个个圈层里,有着严密的屏障。这让他想起那些邪教来,明明拯救出来的家人,却执意回去,也许在邪教里他们有着更高的身份,他们被高看高估。正如自己想回到私塾生活一般,在那里严一是先生们眼中的神童,同学们的榜样。而自己的父亲是商人中的高人,明明很有钱了,还是着魔般的去挣钱,在那个圈里他有着特殊的身份,他真正要维持的只是身份,而非财富。只是人们总会不断在各个圈内游走,他们有时抬举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有时高看了他人,小瞧了自己。沉溺误会的掌声里,又紧盯着少数人的闲言碎语。
来客堂的老板亲自招呼着严一这桌,在记完账后,严一自然的瘫坐在椅子上,而叶青却想走,总觉得吃完饭,结完账就该把位置留给别人。在不断的催促中,严一只好岔开话题。这才知道叶青想趁着明年出门修行回家一趟,而包裹里正是她给家人买的衣服。严一摸了摸那些衣服,显然是上等材质。这让严一想起初见叶青之时,俞忧风把还在抽泣的叶青抱上马车,严一起身把叶青抱到身边。当手触摸到粗糙的衣服时,熟悉的感觉传来,那是家里装米用的麻袋。想起刚才母女二人撕心裂肺的哭闹,本来想着修道成仙多好的事,哭什么,一下联系起来。不知何时从谁那里听到的谣言,修道中人会吃小孩。看着眼前还在断断续续抽泣的小女孩,和粗麻袋做的衣服。
她不会是我们路上的食物吧?
叶青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四周,凑近严一耳边小声说道“我这些年打工存了四十两银子,加上师父前段时间给我的三百两,一共存了三百四十两了呢?”
严一转头看了看叶青,他不知说什么是好,严一每年问家里要生活费就二百两。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那种没什么物欲的人,只是自己是问家里人要钱,叶青却是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还攒了四十两。之所以严一知道叶青没问家里要过钱,正是姑妈告诉他的,叶老三听说严一和叶青同年去的太渊门,而这些年叶青从来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过书信。每年严一回到舅妈家,就听姑妈替叶老三打听叶青情况。而严一每次都不耐烦地回:活着。这也是严一唯一了解到的情况。
严一假装很佩服的样子“真厉害”随即尴尬的用手搓了搓大腿,言语不清又慷慨的说道“那个那个你爹一直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我都帮你打发了。”
叶青狐疑地看着严一“你见过我爹?”
严一有点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搓了搓鼻子“是你爹到我姑妈家问的,我没见过。”
叶青还是有点疑惑“你咋回的?”
严一倒是不担心姑妈会回叶老三,活着这么简单。“大概就是一切都好,每天都在修行,没有怠惰之类的。”严一不想再说了,随即起身准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