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初现(2 / 2)
一只猫缓缓走过他的幻灭的残破的梦,眼睛像个镜子,倒影出落自己的样子。
“尘渊。”一只手搭在尘渊肩膀上。
苏层坚第一次见落尘渊这样,心里头奇怪的很,他说你怎么在这里呀,刚刚看你突然和着魔一样往回跑呀。
落尘渊脑子清醒了一点,说我头晕,很难受,脑子里好像有另外一个人,一直在念什么东西。
风航拍拍尘渊的背,说是不是撞出来的毛病。
“可能吧……”尘渊扶着头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
风航拿出一张纸,递给尘渊,说擦擦汗吧。
尘渊一摸额头,汗水顺着手腕流下去。
“这样可不行哇,这样对考试影响太大了,就算考上了以后生活怎么过呀。”风航又拍拍尘渊的背。
“生活……女孩……佳瑶……孩子……”
“要像层坚一样坚强呀!”
层坚笑了笑,说我们家都很坚强的,以后我有儿子叫苏继坚,孙子叫苏祖坚,哈哈哈哈!
落尘渊也露出笑容,他走两步,感觉头重得,整个人像个锤子。他捏了捏手,感觉少了什么。
“风航,”尘渊搂住风航的肩,“我的球拍,钱图云这老东西拿去了,还没还给我,你陪我去年级主任室拿一下吧。”
风航往尘渊腰上搂了一下,说没问题。
尘渊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女孩,当时环境很暗,女孩站在走廊尽头,发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像猫一样。然后他又想到教室外面那条走廊,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猫头的人,现在一想,身材何其相似。想到这里,尘渊背后渗出汗来。
年级主任室。
灯开着,灯下没有一个人。案头一摞一摞纸,墙角放着墙贴,窗边挂着不知道哪没收来的妖猫面具,雨的悲欢离合在玻璃上上演。
这间办公室本来有三个人,宋那珍和钱图云经常去视察班级,叶宏旭正巧有事不在。
落尘渊探进头来,看一个人都没有,接着立马趋到钱图云的办公桌,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打开看。
一无所获。
门外传来宋那珍那低沉的女声:
“快晚自习了,你们站在这里干嘛?”
落尘渊额头立马湿了,他虽然有正当理由,但是里头没人呆这么久总归不好,再说如果让老师知道他乱翻他们的抽屉,那老师会怎么看他?他整理了一下呼吸,故作俏皮地蹦哒出去,见风航和层坚被两个老东西压迫到墙角,立马解释道:
“宋老师……钱老师,是我,今天体育活动课借球拍给钱老师忘记要回来了,现在来拿一下。”
钱图云浅浅露出了笑容,说球拍已经给你放到班主任那里了,你去她那里拿。
宋那珍跟着说:“快晚自习了,等下课再去拿吧,你们先回教室,别坏了纪律。”
落尘渊心里大骂畜生啊!明明知道我是哪个班,甚至知道我是哪个位置,都不肯让学生帮忙放一下,居然给我放班主任那里呀!
他以前可没少给班主任添麻烦,现在要厚着脸皮去求她,虽然班主任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这感觉确实很奇怪呀!
嘴上却说:“好谢谢,我们马上回去。”
一旁风航脸涨得通红,层坚倒是顾左右而言他。
三人小跑着上楼,那个女孩抱着书,疾步而下,落尘渊与她擦肩而过,仿佛感受到了那女孩的身体,是热的。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来还要给父亲打个电话,和风航说了,便又下楼去,朝着校门口公共电话长驱。
“好像遇到个大人物。”
赵恒炽对着王东林说,说完又吸了一口烟。
“怎么说?”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事情吧。”
王东林闭着眼点头。
“就那个小孩,身上的气,少说是个将军。”
“能不能指望得上他翻盘?”
“这么些年,遇到这样的气,押上去吧。”赵恒炽皱起眉头,长长地出了一口烟柱。
“第二次赌了啊,希望这次不会又是一个守卫。”王东林笑了一下,把衬衫领子翻正。
接着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两人坐在学校一个角落的校工小屋前,灯黑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就像星月之间交流光芒一样平淡。
“喂,爸爸?学校说要连读21天,一直到考完试。”
“什么?21天?”落临江瞠目结舌,不过想想也正常,疫情这么严重,学校肯定要把学生关在学校里,不然只要出一例学校就有好几个月不用开线下课了。
他喘了一口气。
“那,还有大概三个礼拜,你大概用多少钱?其他衣服被子什么的要不要给你送一些?”
落尘渊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一个星期花15块,必要的时候可以压缩到8块,三个星期,他说要45吧,其他东西倒也不缺。
“好,我给你送过来。”
落尘渊这边挂了电话,感觉空气中一切的温馨都落了地。三个礼拜回不了家,要在这个孤独的地方,一直到最终决战。谁都不会有机会给他加油打气。
孤独,像这夜色一样,吞没了他的一切,包括他感受这种虚无的感官。
猫在体育馆顶,身影被大功率照明灯遮蔽。它静静看着这个孩子眼里,发出尽管衰但锋利的微光。
又是那个长廊。
落风航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不该走了,原地转一圈,摸一圈,摸得满手都是蜡。
拜托别这样啊,追杀我是吧。风航心里想。
他四下摸,摸到个杠杆式门把手。
好!
门把手转不动。
长廊再一次点亮,风航回头,看见那只猫眼里一层一层的绿光,锯齿滴着血。猫发出“咔”的声音,风航感觉胸口被利器洞穿。
体育馆,走廊。
尘渊往前走两步,看见大门外的光照进来,给走廊增添了一点能见度。
他又走了两步。
落尘渊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感觉自己走路的时候,明明蹑手蹑脚,却发出明显的脚步声。
他又走了两步,耳旁出现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他吓得失了神,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他朝着大门走去,希望光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落尘渊猛地回头,看着黑漆漆的身后。
不对,不可能什么也没有,绝对有个什么东xz在黑暗里!
一个扁平的猫头露出来,黑色的泪痕延伸到脸颊。它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鬼一般的叫声传遍整个体育馆。
“我操!”落尘渊和落风航在不同的寝室,一齐醒过来。
落尘渊想起来今天父亲来的时候,给他拎了一袋吃的,还拿了6块钱,说你这段时间好好读好好活着,别让自己受委屈。
落心想受委屈?活着不就是时时刻刻受委屈吗?
父亲的脸上各种各样的纹路,交错成了衰老。上颌骨、颧骨乃至蝶骨都像山之棱一般凸起,现出了大脑承受力的顶峰。在阴暗之下,那双早已混浊的眼睛还隐隐地闪着光。落尘渊看得心痛,对父亲说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在那教室灯光灼眼时分出去迷恋夜晚,只是他觉得,死过一次了,要重新做人。
年级主任室,三个老师都已经下班,那个挂在墙上的妖猫面具,雕刻好的笑容,在黑暗中越来越栩栩如生,神态就像一张,活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