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日照高林（1 / 2）

三年后，锦昭三十七年冬。

一年已至入冬时节，寒风吹落几棵老树之上枯叶几片，整个牧城都熄了灯火铺上一层黑幕半隐于夜色。

棉靴踏在积覆雪路上，提着长杆烛灯的手早已冻得红肿，腰侧系着一面不大铜锣行过一段距离便敲打一次，“禁点火烛…”

楚国许多法度严苛如一更前熄灯的禁令，那打更之人有些无精打采打了个哈欠，瞅一眼天色想必已是五更，“唉，转完城西就赶紧回去喂狗…”

“当当当。”

在一间不大屋舍内，木门与两面窗户大开有风呼啸，少年正盘腿坐在一张草席床上，上半身赤裸任由寒风打在身上，顾凡尘一双紧闭眸子悄然睁开，一股凌厉气息自眼中升腾，隐隐有无形气机萦绕全身与迎面寒风对撞。

就在上一刻，顾凡尘以双拳终于凿穿人身小天地内第三百六十处窍穴关隘，不等那处缺口自行弥补，大水涛涛如决堤，一瞬便冲垮了关隘山根，山石滚落顾凡尘窍穴震荡不下百余次。

咬牙硬撑过了窍穴山岳动荡，饶是寒凉满屋顾凡尘依旧满头大汗，关隘虽破，残余山石却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消磨。

“大关得破，以你如今之体魄淬炼程度，想来是能够开始越境凝血了。”

仲淮言语淡然，是坐心湖天幕处正笑看那座山岳废墟。

顾凡尘气喘吁吁听到淮老言语有些泄气，“我这修的哪门子道？”

赶忙穿上衣服，那刺到骨子里的冰凉感觉还是不怎么舒服的。

“世间道路多了去，想来是其中一条。”

顾凡尘推门走出屋子，双臂朝天脚点地使劲伸了伸懒腰，再睁眼天色昏沉依旧少年却清醒不少。

剥离七分真我于心湖之中，剩下假我已经走出院落，顾凡尘盘腿坐在仲淮身前凝神静心，等少年缓缓睁眼仲淮笑问道：“今日一问所问为何？”

顾凡尘道：“书院先生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这句言语算自欺不算？”

仲淮沉思片刻道：“这句原文为：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人世路阻茫茫多，心中憧憬期许处便有明月挂天边，却多有行也行不至，路途多失意，苦难已经如此多，于将死之人而言，哪怕为明日能够再睁眼看看人间，自欺与否何意矣。”

顾凡尘皱眉思索片刻道：“为少些失望？”

仲淮点头又摇头，“许多人与事让人无心也无力，日落黄昏是夜色可太阳明日却总要升起，总归拦不住，那便失望少些期盼多些，哪怕咬牙硬撑回首却尽是苦涩，仔细寻觅总能够苦中作乐。”

顾凡尘盘坐不言语两手虚握放在腿上，淮老转身望向心湖天幕那轮皎皎明月，“凡是心中之愿景无论大小，敢朝那处遥遥明月奔跑亦或蹒跚者皆该当志向，皆可是春风，自然算不得自欺。”

顾凡尘想到什么有些苦笑道：“春风里带寒，最让人防不胜防。”

仲淮会心而笑，“却也正因那一丝寒意叫人清醒，春风才算春风。”

踏在笔直长街上，这一夜初冬小雪并不算大，五更一过只剩下零星几点白素飘落，各家屋顶房檐的瓦上早已被一层积雪覆盖。

瞧着眼前天地朦胧好似还未睡醒，顾凡尘搓了搓泛红双耳，漠然回忆起两年多前白媛姐教自己与轩赫的那首诗，仔细回想还剩下一句记得清楚，“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想着想着少年自己有些乐呵，好像这句诗配上冬日雪放在哪里都有些煞风景的意思，想想应当换一句，少年小声开口生怕惊醒这座昏睡天地道：“该当是瑞雪兆丰年。”

不到半个时辰，夜色中身影便出了城，在城门口遇上了几个巡逻士卒都是老熟人，“小尘子今天晚来了半刻钟，稀罕事啊。”一个中年士卒哈哈一笑。

“今儿不是有雪嘛，地上都是冰溜子，今天不是李湘哥早巡，咋换成赵叔你了？”顾凡尘对着那士兵咧嘴一笑随便问道。

“啧啧啧，那小子大晚上不在家待着非要去溜达，黑灯瞎火结果一跤摔得惨烈至极，这几天是别想下地。”

少年能听出李叔话里那点幸灾乐祸的，想来自个儿还是多些同情好，挥了挥手作别，顾凡尘自南门而出径直前往碧霞山。

未洗染尘缨归来芳草平。一条藤经绿万点雪峰晴。

地冷叶先尽谷寒云不清。嫩篁侵舍密古树倒江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