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云深不知处(1 / 2)
日升月落漫天霞,天际隐现鱼肚白。
神雷连连轰击过后,那邪道弟子的神魂顿化飞灰而去。
风过无痕,坑坑洼洼的山道上寂静无声,离牧云桐二人不远处,一具毫无声息的尸首静静的瘫在地上,胸口破开一道细细的裂缝,鲜血流了一地,渐渐干涸。
稍稍更远些临近另一侧的树林边,一身黑衣的许桁嘴角溢出些许血沫,尚未醒转过来。
牧云桐将手中青玉竹鞭反手纳于肩后,自袖中取出那圆溜溜的灰白色蜡丸,上下抛动之间,咧开嘴巴大笑数声,道:
“乔师弟,你可知这是何物事?”
乔延霖摇了摇头,道:
“小弟得大师兄信剑,晚到了片刻,未曾听得这二人言语,却是不知此乃何物。观大师兄这般得意的模样,这二人又是魔门探子,地上那许桁更于门中潜伏甚久,莫非,这是其等探得的门中虚实情况,欲传回隐身于后的幽冥道长辈么?”
“乔师弟果然聪慧,一猜便中。”牧云桐两手一拍,又略带遗憾的说道,“不过,延霖如此点破,师兄这关子就卖不动了。”
乔延霖心思翻动,抬眼望向微泛光芒的天际,这牧大师兄没救了。
牧云桐见自家师弟看都不看自己,不由心生忧虑,暗道是否装过了头,当下神情讪讪,行得数步之外,将那唐弈留下的黑幡持在手中轻轻展开一看,其上仍有黑气涌动,隐现鬼脸嘶鸣。
牧云桐大摇其头,恨声说道:
“幽冥手段,果真伤人无算,区区一名后辈弟子,炼制这柄招魂幡就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当真死有余辜。”
话音未落,这牧云桐脸色骤然变得严肃,一掌击向那远处地上的许桁,口中大声喝道:
“幽冥邪修,何必装死,且起来说话。”
稍顷,那昏迷地上许久不曾动弹的许桁轻轻咳了几声,以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来,转向牧云桐二人,道:
“牧师兄法眼无双,却是在下有眼无珠,小视了天下英雄。”
“似你等这般腌臜人物,有何面目说英雄二字?”乔延霖走上前来,慨然出声道。
许桁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道:
“浮云修玄,幽冥行元,你我不过所修不同而已,皆是修行道途中人,却如何要硬分个正邪道魔来?”
牧云桐一脸惊异之色,略作思忖回道:
“你这邪修,倒也有几分见识。千载之前,玄元分野之际尚可如你所说,仅是所修之道不同,然则元门诸派传承至今,观你等所行之事,血食为法引、神魂做资粮,却不正是魔道妖邪做派,哪里还有一丝正气可言,安敢言修行之道乎?”
许桁连声咳嗽,脸色一阵发白,想要出言反驳一二,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默然良久,方才抬起头来,幽幽说道:
“牧师兄所言,许桁不敢否认。然许桁自入山门,多于山中勤修道法,从未做过出格之事,自问隐藏甚好,却不知牧师兄如何看破了在下行藏,那尸魔门众人亦使一杆魂幡,牧师兄怎的一言道破我等是那幽冥道人,非是尸魔道徒呢?”
牧云桐一声冷笑,道:
“我浮云一门传承五千余载,自有法门勘破魔门邪法,却不须与许道友多言了。不过,看来往日道友确是行事低调,实则作为玉屏山出类拔萃之龙虎道人,只要许道友有心往宗门法殿一行,或是有心请教林师叔,便可知其一二了。”
许桁闻言,闭目冥思不语。
“许道友如此一说,在下倒有几分相信阁下适才所言了。昨夜斗法之时,道友手段颇有章法,那幽冥道术中并无多少血气,看来阁下确是少有行那杀生之举,只是阁下争斗经验不足,不比在下这厮杀汉子,如此方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牧云桐看了看盘坐于地的许桁,感叹一声,说道。
乔延霖修行时间尚浅,于元魔之说了解甚少,此时闻得牧云桐两人这番言行,暗暗记下二人所说,心中感叹自己于正邪之事所知太少,回山之后便得去门中各处经室法殿求教一番,往后修行之时,亦得与牧云桐等门中多多交流说法才是。
不说乔延霖这般心思,实则如今东苍各派尽皆封山闭门百余载,除少数几家另有心思的宗门之外,大多道魔两派中的后辈弟子,对这些过往秘史皆是知之甚少。
浮云谷为东苍道门大宗,立派数千载、传承悠远,如今门中计有三山九峰数千弟子,更有掌门独掌主峰数殿,嫡传真人、入门弟子亦不在少数。虽与魔门争斗千载,一百多年前的道魔之战中亦是损失不小,然则门中积累之深,莫说外人,便是如牧云桐这般真传弟子,如今尚未得以登堂入室,知晓门中诸多隐秘。
适才两人言语之中论及的尸魔门与幽冥道二者,皆是如今东苍鼎鼎大名的魔道宗门,然其二者又有诸多不同之处。
幽冥道派如其名,只知其山门位于东苍西南某处,却无人探得清楚位置,此宗门修士专以神魂入道,入门弟子皆炼一柄招魂幡,斗法之时,黑云滚滚、阴风呼啸,最是乱人心智、动摇魂魄,修为高深者更有阴诡法术直击对手神魂深处,于持入道之机,便是得了那与幽冥道高人两败俱伤的晨阳道人之遗泽。
至于那尸魔门,多修控尸傀儡之道,也有将自己练成一具金刚不入的尸魔之门人,其宗门隐约位于潇水西北群山之中。不过,尸修之道违逆天道、有伤人伦,加之鬼气森森、令人望而生畏,道门修士见之,多以除魔卫道之名击杀彼等,于魔门之中亦不甚受人待见。
只是,初入尸道修行时,修者亦是炼制一杆黑幡,以做日后操控尸傀所用,或是作为修士自身斗法兵器。于淬凡入真之时,幽冥尸魔两宗弟子颇有相似之处,因此,对于牧云桐一语道破两人的身份来路之事,这许桁方才如此大为不解,乃至出言相问。
天色渐渐放亮,苦思半晌,许桁心中疑窦并未消除,念及师弟魂飞魄散,此番谋划全数落空,只得慨叹一声时运不济,睁开双眼,看了看山道之上的牧云桐师兄弟两人,出言说道:
“牧师……牧道友,许某既已落于阁下之手,诸般算计一朝丧尽,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罢。”
牧云桐与乔延霖对视一眼,道:
“许道友,道魔不两立,待牧某将你带回山门,如何论处自有说法。不过,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不知许道友可否予以解惑?”
许桁露出一丝疑惑,迟疑间回道:
“牧道友且说,许某或可言之。”
“据在下所知,许道友乃是带艺投师,观道友行止,确是修为不俗、法度森严,并无多少邪道恶法之象,不知道友习得幽冥道法门,是在上山之前,还是入我浮云山门之后?”牧云桐思量片刻,道。
“有劳牧道友动问,在下幼时便为幽冥道门人,奉门中法令,入浮云谷卧底以待后用,百年间无所事事,已然修至龙虎之境,不料此番甫一出手便遭道友识破,真乃时也命也。”
牧云桐颜色骤变,道:
“幽冥道法与浮云大异,许道友带艺投师之人,何以骗过我山门诸般探查手段,更于那翠微峰上修得如此境界?”
许桁幽幽一叹,却也略有得意之色,道:
“牧道友有所不知,浮云门人多以木行入道,如今门中前辈更是多有精于此道者,然则五行相生,在下闻得浮云诸真,尽皆五行法术圆转如意、无一不通,便如牧道友两人,如今进得龙虎之境,不也修了乙木神雷和丙火灵焰么?”
牧云桐两人点了点头,心道确是如此,不过,这却与许桁入门之事不同,木道修行有所成就之后,可以相生相克之道修习其他五行法门,然则,这许桁带艺投师,却非是以木行入道,若说幽冥法门可以掩过入门法试,二人却是不敢相信的。
当即两人目光灼灼,一言不发的看向那许桁。
“近两百年前,浮云谷有一前辈真人,道行高妙却性喜红尘,唤作晨阳道人,两位可曾听闻?”许桁眼中精光一闪,说道。
牧云桐与乔延霖二人身躯一震,齐声问道:
“你入浮云山门,与晨阳子师叔有何关联?”
“哈哈,两位无需多虑,许某与那晨阳子前辈,并无一丝关联。”
牧云桐两人闻言松了口气,心头顿时疑云聚合,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