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谛之一（1 / 2）

祝家的小少爷在相国寺倒下。

寺庙里，医术高深的大师在他的身体前一一败退，祝大奶奶无法，只能整理好自己，强打起精神，下午就带着祝景明回了家。

祝二少爷上马车前不过在人群中惊鸿一现，但祝家毕竟是清河镇有名的大户，不到晚上，祝二少爷再次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周边。

“看到的都说祝二少爷站都站不起来了，被人搀着进的马车……”

“我找人打听了，听说这次真的救不回来了……”

“这话怎么来的？不是说这几年身子养好了吗？”

“嗐你是不知道！听庙里的僧人说的，慧明大师压根儿没把他治好……”

“他这几年出行明明看着好好的啊，看着比我家小子身体还硬朗些……”

“看起来好有什么用？听说慧明大师是透支了他的身体底子，才把表面上调得好看了一些，里头啊，还是乱糟糟的一团！”

“慧明大师怎么会这样？这……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不是骗人吗？”

“慧明大师可没骗人！一开始祝家不就说，只要能把小少爷救回来就行？

其他的大夫可是一个都不敢出手的，都说救不了，连从京城退回来的陈老大夫也说救不了，都让祝家的准备办后事！没人敢治了，都等着小少爷入土呢！

听说棺材店的小张，连寿材都备好了，就等着祝家这边报信儿！”

“那慧明大师他……”

“最后只有慧明大师见这孩子可怜，还是出手了，给他开药、推拿——莫说透支以后了，这不透支可就直接没命了，是你你怎么选……”

“祝小少爷这几年看着好好的，怎么这一下又不行了？”

“哎，真是时也命也，你记得刚刚庙里还敲钟了吧——慧明大师啊，圆寂啦……”

“啊？”

“听说祝小少爷还正正好碰到慧明大师走的时候，他不是心脉不稳要控制情绪吗，这一下没控制住，新病旧病都赶趟儿似的来了，慧明大师年这把年纪人没了挺正常，可惜祝小少爷，今年才虚岁十七吧……”

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叹息：

“这祝家，积善之家啊，怎么一个儿子都活不了……”

倒是有知道久远之事的人，缩在人群中间小声嗤笑：

“什么积善之家啊，祝家祖上可就是大灾之时囤米积粮、坐地起价发的家。现在有钱了，他们倒是时不时派个粥发个馒头什么的，顶什么用呢？当年清沙河这片儿，因为买不起米面死了可有一多半儿的人！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报应未到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唏嘘一片。

玉衡站在相国寺门口，听着这群人小声议论了一路。

她听了一耳朵，明明白白地晓得自己这是来晚了，走错了地方。

她忧心身体再度垮掉的祝景明，因此转身向清河镇赶去。

去到清河镇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镇子里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蜡烛照亮，也有些身家拮据的，不愿浪费灯油，看天色晚了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祝家藏富之家，自然不会吝啬一点灯油，又因为家里出了事情，现在灯火通明，门口挂起了两盏大灯笼。

玉衡使了个法术，推开朱漆大门直接进了祝家，白胡子的门房瞪大了眼睛，却也没看到有人次在自己跟前走过。

路过前院堂屋，能看到里头不断有带着药箱的花白胡子大夫摇头走出来，祝大奶奶和祝老爷子跟着他们往外头走，分明已经一脸疲惫和麻木，却还是打起精神恳求他们想些办法，说自家孩子昨天还好好的，总不会今天真的就治不了。

听旁边丫鬟们的谈话，这些大夫都是这一个下午从清河镇里请过来的，祝家花了重金求诊，大夫们却和十多年前一样，摸着胡子摇着头，说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救不了祝二少爷的身子。

所以现在，请来的大夫又一个接一个，头也不回地离开。

祝家二老送完最后一位大夫，看着大夫们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在昏暗的夜色里再也看不到了，祝大奶奶转头看了一眼祝老爷子，张开嘴，话没出口，眼泪已经淌出了眼眶。

她下午在马车里照顾祝小少爷，看着自己心尖上的宝贝，原本红润的脸颊慢慢变得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变得干燥，她流了一路的眼泪，原本以为这泪水已经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