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2）

混沌的迷雾包裹着浓浓的战栗，前后左右毫无方向地乱跑，脚下的地既不平整也没有波折，好像逃脱不开引力的圆弧。

恰是这圆弧连成的球体带给脚心唯一一丝安全的慰藉。

没有任何人在后面追赶，恐惧就像鞭子抽在脚后跟，不得不奔跑。而无数双手凭空出现，抓着发丝，抓着手臂，抓着脚踝，抓着脖子。有不易察觉的“线头”钻进皮肤，尖锐且冰凉的触感拉伸着存在感，全身都在抽动却无法动弹。

唯有汗毛根根直立。

颤动。

抖动。

不动。

冉峻昕猛地醒来，用力紧闭的双眼使得泪水沁湿了睫毛，恐惧还没有散去氛围，她憋着气不敢呼吸，过了好久才轻轻吸气，悄悄吐气。

周围环境的熟悉感逐渐将她拉回现实，紧攥着被子的手指也松下来，她坐起身，怔忪地睁着眼睛不眨一下，睫毛轻颤。

这次的噩梦冉峻昕下意识觉得和上次的似乎有些关联，只是绝望更甚，窒息更甚，痛苦更甚。好像自我被剥离肉体，每一寸皮肉都被揭开，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更无法反抗。

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冉峻昕才缓过神来，她翻身从枕头下拿出手帐本，将这个梦境写下来，字紧巴巴地缩在一起，干瘪得小心翼翼，但为了控制住颤抖的手而用力入刀刻笔画，字迹都透到了后几页上去，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痕迹。

……

早上六点不到，契辰打着哈欠走到学校门口，这个季节万年不变的蔚蓝色帽衫已经被洗成了湛蓝色，很旧也很干净。在门卫处登记了出入情况后，他避开空地上堆放着等待安装的机器，站到马路边上去张望。

差一分六点，言芙的小车抵达，靠路沿的车窗落下，她在副驾驶和契辰打招呼，他点了点头，又俯下身透过车窗和把着方向盘的言克点了点头，沉默且轻手轻脚地上了车。

周末早晨路上车辆很少，从郊区一路畅通六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中山公园。

七点不到，冉峻昕步行至公园大门，早晨街道上升腾的朝气一点点扫去了噩梦的阴郁，她的步伐逐渐轻盈。还没有等来人，她就在广场上四处闲逛，看看老爷叔拿拖把蘸水写毛笔字，看看小摊上摆着风筝泡泡机，看看参天交拢的两排梧桐树下很多人在跳交谊舞。

等言克停好车，一行四人就朝公园里走去，言芙提议先走主干道。

阳光中有浅金色的灰尘闪动，散步晨练的人三三两两步伐匆匆有劲，太极队的衣袍印出风吹拂的痕迹，几十年的象棋盘颜色醇厚亮泽，来练萨克斯的各占山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两个小时后转上了一圈的四人在湖边的凉亭坐下，石桌石凳上有些许焦黄的枯叶，言芙抬手一扫落地。

“这一圈走下来遇到了多少仟人？”言克用食指关节推了推眼镜，在避光处感光眼镜片颜色由深棕色变为浅橘色。

冉峻昕对这突然的提问一头雾水，公园空间很大人群相对分散，要不是近距离走过，她并没有特别留意其他仟人的存在，或者说没有主动去查探。

“六人，”契辰轻声说道。

言克和言芙又看向冉峻昕，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她转转脑筋回忆，却不是在想刚才散步一路上遇到的人，而是记起路过的展示牌上显示了当前在园人数为九百多人。

像是恰巧获得从天而降的答案一样，冉峻昕迫不及待地说：“七，九，啊不，八人。”

言克皱起的眉头隔着眼镜都能看见，言芙则轻轻笑出了声。

略微一琢磨，言克就嗅出了这三个数字的源头：

“七”是冉峻昕主观感受得到的答案，但她因为一路上并未有片刻散发灵气，只是感受到其他人飘散到她跟前的灵气作出的猜测。看来她并不相信这样得来的结论。

“九”是根据在园人数，以及仟什人口比例做的推算。

最后一个“八”则是因为他们只绕了主干道，大约遇见的人数冉峻昕估计在八百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