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仪式(2 / 2)
封七衡将揉皱的音译咒语放入口袋,迈步走入五芒星的中央盘膝而坐,他深吸一口气,略燥的空气在胸中打个团儿再呼出,随后仿佛顺其自然一样闭上双眼,生涩拗口的音节从唇中蹦出……这一段吟唱的时间他需要将自己放空的同时流畅的念出全部咒语,听起来很矛盾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沉淀的心灵更容易让人类和法阵相互联系。五芒星代表五种动物,而最后一种便是人类。还有一种说法是人类的四肢加上头部对应五芒星的五个角,当人体内的“灵”通过咒语外放到五芒星上那便是整个过程的结束。
封七衡有种奇异的感觉,虽然看不见但却感觉晦涩繁密的文字随着音节的迸发而出现,它们具有鲜活的生命,浮现于法阵之上,类如巫师群聚的鬼邪舞蹈一般围绕着封七衡的身体。
蜕变与掌握的至尊使者ianlesoga/
以渴求聚创至理的我等将解放opal/
觑见神国的方向/
夏日沉沉,烛光寂寂。歇止的声音隐入空中,封七衡的眉头微微颤抖,微眯的双眼左右扫了扫才赫然睁开。毫无改变,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虽然他早做过建设,但失败的浓云还是挡住了一点阳光。
他长舒一口气目光在屋内打转,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难道我不该用橘海米而应该用白色的?封七衡心里猜想,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圈的齑粉上,手指捻起未被磨碎的稍大块的海米放入嘴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会有毛病的是我自己的脑子吧!这么浅显易懂的骗局都会上当!
当得知召唤失败后封七衡倒是多了几分坦然,现实的当头棒喝打出的永远是全垒打,他像个惆怅的捕手眺望击落伊卡洛斯的棒球。尼德霍格曾解读过这种现象,赫瓦格密尔的诞生期历经冰河期,唯有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消融死寂的冰冷,而没有祇灵存在的神国能带给偕神者的只有一片落魄。而在时间铸就的答案中给予封七衡一丝希望的便是格列弗洛在最后说的话,反向联系偕神者和神国的关系,以自身为媒介开启通往神国之路……现在两人各执一份说辞,就连封七衡也搞不懂要听信谁的了。
他独享着沉闷的时间,一时不清自己将要干些什么,还要继续等待漫长的时间吗?他说不准,但还能做什么呢,唯一属于他的也只有时间了。
窗外急躁的风载着无所适从的叶,窗台玻璃一下下敲击着,倒映在上的面容被幽幽烛光衬的稍显抽象。
要下雨了。封七衡默默抬头,七月的雨季来得突然,刚刚还是艳阳天转瞬乌云便将太阳拥入怀中。他漠视着幽幽烛火想尼德霍格差不多该回来了,只是量一下三围尺寸和身高体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唯一无法预测的也只有陈小曼预谋已久却无从下手的时装试穿……
他突然愣在了原地,唯一采光的窗户也像被镀上一层遮光膜,屋内没有空气流动却看到烛光的摇曳,更诡异的还在后面,墨色的符号如被水浸湿过,被带动着指向五芒星的中央,黑暗的视界中恍惚见到文字的扭动,它们如虫样爬行!
窗上的尖锐碰撞惊醒了封七衡,他下意识扫视过去,却见蠕动的文字从视线下沿缓缓浮起,悬停在视野中央。发人惊恐的鬼祟顺着他的头皮如过山车一般飞跃到尾脊,那是无法言喻的颜色,文字像被抽离出背景中,它似有生命,活跃在他的周身,以一圈的符号和文字将他禁锢。五芒星率先亮起,诡异的花纹随着线条边缘生长,轻描出一副更加繁碎的图案,不和谐的位置在于黯淡的逆五芒星,它们一直等到诡异图案生长到其中一角时才堪堪亮起,中心的五边形却截然相反的爆发更为浓郁的颜色,接着汇聚到两个山羊角底端,随着角的纹路螺旋上升到顶部,最后再由一条横贯的直线将两个山羊角相连。
这几天的遭遇将封七衡毕生所能遇见的奇诡一口气展现出来,他麻木的双股和发凉的后脊促使他继续瘫软下去。多点出现的红光如流动的血液占领所有的线条,虚幻的火焰化作诡异的骷髅头充斥五芒星的五个角,它们同时向内蔓延。炽烈的火焰并不炎热,封七衡的身体毫无痛觉,它们犹如幻影,谲戾的火焰向上盘起,穿过他的身体、符号和文字,当暗红的光线扫过他的瞳孔时令他产生了被“扫描”的错觉。
火焰和文字一同消失,世界再次陷入蒙昧,烛光变的稳定仿佛昭示着一切的平静,但封七衡却似有所觉,他猛的回过身看向那扇门。
水磨过的黑门如不安稳的海面,起伏的波浪下渐渐浮现出一团黑红的影子,波浪难在遏制,封七衡也察觉到自己过急过粗的呼吸。“它”如遨游在海底的黑鲸,长长的鲸鸣突破海水的阻隔,那是一张怪异的山羊的头骨,它的两只角向后弯曲,双下颚则平向延展,倒三角的面骨收缩至鼻腔下一点,由此绘成一个逆五芒星的图案!文字浮游在头骨之上,那两个反复出现的名字令封七衡感到焦虑,这种焦虑也在他念诵最后三句咒语时出现过,因为他仿佛突有明悟一般看懂了那句话。
“ianlesoga”和“opal”。
它们分别出现于羊角和羊面骨上,就像常看的死灵之书那样,诡异的符号和文字是从炼狱的火炉中煅烧而成。纯粹的黑门仿佛硬生生挤出那团五芒星,像一个实物标本或者浮雕的模样挂在门上,水波如镜般磨平,精湛的雕刻艺术让这个仅存头骨的山羊活了过来……
窗外雨潇潇。落在玻璃上的雨点炸开,紧密的拍击声好像在窗外站着一头骇人的怪兽!它似洞窟般的眼睛凝视着小小的屋内,用黏滑的怪手沉重有力的拍击窗户。封七衡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浑身瑟缩着,神经绷到最直,略显恐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山羊头。他们好像在对视,空洞的眼眶中呈现出无垠的宇宙……
延伸而出的红线机械般扭动,蠕动在黑门上,毫无规则,毫无逻辑,随心所欲的在黑门上游动,最后如根植扎在此。它们闪烁着、汩动着,黑门仿佛有了生命,那些纵横交错的红线就是它凸露的血管,流动的血液从山羊头分散到四周。
混杂的雨声中封七衡明显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音,他很确信这道异常刻意的声音来自那扇黑门!可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蜡烛的光像是耗尽般消失,法阵的光芒也一同消逝,黑暗的屋内只留下狰狞的山羊头和黑门汩动的血管!他全身僵硬,五指死死扣在地板上,在紧促的神经还未濒临崩溃时,黑门在他的眼前打开,露出里面漆黑幽邃的空间。
封七衡颤栗的站起,笨拙的走向打开的门,他能感受到自己失调的心率,全身毛孔张开贪婪的享受沁凉的寒意。
螺旋的阶梯直通向下,却没有想象中的怪物夺门而出。封七衡在惊魂未定中松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向好的地方发展,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永不能反悔的决定,那么现在走下去应该就会直达尤克特拉希尔了吧……
他却轻轻将门关上,接踵而至的眩晕感袭击了他的大脑。封七衡的视野变得一片虚无,他无意识的背靠在门边坐下,胸口剧烈起伏,他已经感受不到空气中弥漫的可怖,就连窗外的雨滴也不再抽象,仿佛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雨天,普普通通的储藏室,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恶作剧。
他挣扎起身,还惦记着黑门上的山羊头,手指抚摸而过却无半分坎坷,那份炽烈的红光消失了,连带着汩动的血管一同隐入皮下。封七衡强忍着头部和胃部的不适模糊看向黑门表面,对上的却是一只容纳浩渺宇宙的眼睛,它雕刻在中心位置,无数银色的线条生长在眼睛上,向着四周扩散,直至生长到门的边缘。
封七衡还未细看身体便不由得向后仰倒,眩晕感破坏了他的平衡系统,胃里不断翻滚,剧烈的呕吐意直敲他的大脑。这里仍残留着不可视的压力,虽然那些荒诞不羁的东西从视觉中逃了出去,却不代表没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他并不懂神秘学,也不懂祭祀法阵的后果,世上总有不能被察觉的东西存在着,痴愚盲目的人类远不能察觉它们的存在……
当封七衡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恐惧再次降临。
他飞也似的从屋内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