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否极泰来（1 / 2）

今天来交班的不是老王，而是一个黑瘦的小老头。这黑老头很健谈，一进门就自我介绍道：“我是老刘，和老王一样值白班，他上三休三，我上三休三。”

“哦，您好刘师傅，我叫曾无学，是新来的夜班门卫。”

“听说了，听说了，你有两下子，能干满三天。”老刘开玩笑似的又问道：“咦？看你气色不太好，别硬撑着，晚上就别来了。”

曾无学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白天补个觉就好了。”说完收拾好背包匆匆离开传达室。他现在精神恍惚、浑身酸软有如大病一场，强撑着身体回到马孔多，然后一头扎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下午四点床头闹钟准时将酣睡中的曾无学唤醒，坐起身来的他感觉精神比早上好了许多，只是有些饥肠辘辘，饿的有些发慌。简单洗漱一下，揣着兜里仅剩的六块八毛钱曾无学来到集市上买了两袋方便面三个馒头，回到马孔多一气吃完。现在他已经身无分文，除了上班一没有其他的道路可选。去陵园的山路上，一群麻雀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许这就是生活。

老刘从窗口看到曾无学走进大门，脸上多少有些失望，打开窗口问道：“还要硬撑啊！”曾无学并未搭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径直朝办公楼走去，敲开了李科长的房门。

见曾无学进来，李科长满脸笑意得问道：“有事吗？”

曾无学赔笑着说：“这几天手头实在紧张，我想从单位预支点工资。”

李科长说：“可以啊，你这也干满了三天，先借五百块怎么样？”

曾无学急忙满口陈谢，李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借款单，让曾无学填好，然后在部门领导处签上他的名字，又拿起桌上的电话给财务部说了一声。曾无学拿着借条从财务部领出五张百元大钞，这让他心头一阵欢喜，这几天的口粮总算是有着落了。

他一回到传达室，老刘便凑了过来问道：“这几宿你都看到啥了？”

曾无学摇了摇头，说：“也没啥，就是些哭喊声，我也没去管它。”

“啊？不是吧！”老刘怀疑地望着他道：“以前的几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刘话多，你和他说个一，他添油加醋能和别人说成七，在里很忌讳传这样的闲话，所以曾无学故意岔开话题，说道：“末班车快开了。”老刘这才停止追问，抄起挎包忙不迭地跑去赶班车了。

末班车转过弯去消失在山峦间，曾无学关好大门，返回到传达室。心神不宁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索性坐起身来，拿起床头一本《心经》小册子高声诵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所住而生其心，当年六组慧能砍柴时听到这一句经文便当下顿悟，境由心生，唯心所造。这些鬼怪只能扰乱人的心智，并不能真正攻击、伤害人的身体，这三天以来的经历就是例子，想到这里他心里当下宽慰了许多，不觉小册子从手中滑落，沉沉睡去。

曾无学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他手持玄铁长枪，身披素衣银甲，骑在一匹大黑马上，在战场奋力拼杀，一拨拨黑衣黑甲的敌人倒在他挥舞的长枪下，鲜血将他的身体浇透，顺着枪杆、战袍、马鬃一股股淌下，马前站着一个巨人，左手持一块门板大小的虎头盾，杵在地上，挡住对面射来的冷箭，右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吴钩，将靠上前来的敌人如削瓜切菜般一个个砍倒。一队队素衣白甲的兵士从他们身后冲出，冲入敌人黑色的列阵中，奋力厮杀。天地间战鼓雷鸣、喊杀震天，他的眼角淌出两滴泪水，是什么打动了他？是生死难料的悲壮，还是依托的袍泽豪情。

醒来后，曾无学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梦中的情景，那素衣白甲的兵士竟和陵园里出现的一模一样，自己曾和他们在一起并肩战斗，这个发现让曾无学不寒而栗，难道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有关系？

天亮后，曾无学走出传达室查看，陵园里的景物一如昨日，未动分毫，他心里不禁又松快了几分，这一夜是真的平安无事。

老刘进屋后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你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陵园里太太平平就算是好事吧。”曾无学苦笑着说道。

曾无学怀揣五百元巨款走在下山回的路上，心中感觉无比的踏实，上次兜里有这么多钱是什么时候他已记不起来了，这三年来没有固定收入，他总是精打细算、饥一顿饱一顿地想省下每一分钱。经过农贸市场陆屠夫的肉摊时，他停下了脚步。那个压抑许久的欲望突然迸发出来——吃肉！

他在肉摊前站了片刻，见四下无人便问道：“老板，最便宜的肉问怎么卖？”

“八块五一斤。”陆屠夫随手指了指肉案上一块疙疙瘩瘩的槽头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