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缨枪（1 / 2）

永嘉十八年冬，临近年关，周氏选了云淡风轻的好天气，安排刘嬷嬷带人洒扫浆洗，扫尘迎新，也是迎接不久就要回家的丈夫。

沈轶和沈辑趁乱在院子里撒欢，恼得刘嬷嬷恨不得拿两个竹筐子，把小哥俩一筐一个，挂到房梁上去。

周氏耳里听着外头孩子们吵闹嬉笑，嘴角带着笑意，独自留在沈昀的书房，亲手擦拭他那些宝贝收藏。

沈昀一辈子不喜朝堂束缚，却热衷江湖悠远，极爱各类诗书音画，有点儿闲钱便去寻觅收藏，架子上的瓷瓶碗盏、墙壁的字画、柜里的藏书之类，周氏不懂它们多好，但每每沈昀两眼放光地把它们抱回来，口若悬河地分享那些收藏的惊奇之处，周氏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些大概真的很是宝贝吧。虽然家中并不富裕，但周氏勤俭持家，依然全力支持丈夫这些爱好。

大概是因为这个当爹的实在和别人太不一样，外头偶尔也有闲话，沈轶无意听着了一二，也问过母亲，周氏回答：“就得是这个样子，他才是你父亲呀。”沈昀的乐观潇洒、享受生活，也使两个孩子耳濡目染，他们有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和行动力，虽不少闯祸，连累周氏给人家道歉赔礼，却也给家里添了不少欢乐。

“母亲母亲！”突然，沈辑在外面“啪啪”拍门，声音发紧，似乎很是挺着急。

周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打开门。

沈辑皱着小眉头，仰着小脸语含焦灼地说：“刘嬷嬷要罚哥哥，但母亲最通情达理，想必也不会真的罚哥哥吧。”

周氏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明白这小家伙一定是沈轶派来的救兵，连说辞都是教好了的，便问：“你哥哥在哪里，他做什么了？”

“哥哥在家祠。”沈辑道。

“家祠？走，我们去看看。”

周氏刚迈出门，却被沈辑拉住衣角：“那母亲是答应了？”

周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沈轶什么时候发现，乖巧可人的沈辑在母亲那儿似乎更有面子，有时犯了错，他便叫沈辑屁颠颠地抢先一步求情，这次大概也是如此吧。

刚进院子，周氏就看到沈轶噘着嘴，倔驴似的站在台阶下，刘嬷嬷叉着腰，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旁边的侍女小厮都躲着他二人走。

“嬷嬷别恼，”周氏先安抚了刘嬷嬷的情绪，方转向沈轶，“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的姑娘呀，我这一眼没看住，这小皮猴子就把家祠里那红缨长枪给拿出来耍玩了。”刘嬷嬷抚着胸口，刀枪无眼，即使只是砸了脚，也够叫小沈轶受的，她大概也是心有余悸。

果不其然，那杆红缨长枪正躺在不远处呢。阳光之下，银雪色的枪头凛着冷光，赤红的流苏更添了一份明艳骄傲，不用冬风，院儿里已经多了三分寒意。

“你拿得动？”周氏吃惊。

“他哪里拿得起来啊，哥俩一道儿硬生生拖出来的。”刘嬷嬷指着地砖，“你看。”

一道粗糙的划痕，歪歪扭扭，赫然从祠堂延伸到庭院。

周氏也只是粗浅地知道，虽然自己的丈夫和公公都不懂武事，但很多很多年前，沈家也曾出过一员赫赫扬名的大将，正是沈昀的祖父沈平。沈平从青年时代便驰骋沙场，威震八方，更是最年轻的开国元勋。照理说沈家也是将门世家，可后来沈平突然失误战亡，沈家因此获罪，但官家念在沈平既往有功，并未追责。于是沈家举家迁回故土，这一把红缨长枪，就是沈平留下的唯一遗物，从此封存，一直供奉在家祠中。

这次，沈轶的错误不得不说严重。

“家祠重地，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能到这儿玩？为什么还是来了？”周氏没有急于发火，而是想先把沈轶的想法问清楚。

“今天门开着，我才进来的。以前我没来过。”沈轶梗着脖子。

周氏继续说：“不错，今日门是开着，那你说刘嬷嬷他们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