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2 / 2）

“听王大叔说，两三个人吧，一驾马车……姑娘，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姐姐松开了小牛的手，说：“你们先走吧。我就不走了。”

“大姐姐！”

“你们这样总是跑也没办法啊。”

“大姐姐不走我也不走了！”

“小牛！”

……争执间，马步声越来越近。小牛呆在原地任由娘亲抱着他往里屋躲。他似乎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刚找回神，便看到大姐姐从柴房中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他们的柴刀。

马车出现在了坡上，然后迅速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娘亲拉着小牛继续往里边躲着，可哪还有地方可以躲呢？娘亲在耳边大声喊叫，可小牛都听不到她到底在喊什么。他只看到，大姐姐非但不往后躲，反而应着马车向前走了几步。

马车冲过了下坡，已经到了院子外的大槐树那儿了。

大姐姐站定，任凭马车向自己冲过来。

马车冲破了栅栏，直接朝院中间的人碾去。

大姐姐！小牛想要大喊，可是他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就那么一瞬间，就在那匹枣红色大马的前蹄踢在大姐姐身上的那一刹，大姐姐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小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昨天在山里遇到了蛇那样。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枣红马的一条前腿没了，满地都是血。马车倒在地上。有人被黄马压着。另外两个……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而大姐姐，则拧着柴刀，站在了他们的尸体旁。

小牛在恍惚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日。可这几日，他也忙透了。他不是忙于放牛，而是忙着跟在大姐姐身后跑来跑去。

大姐姐先是召集村里的六七户人家彻夜长谈了一次，到了第二天，小牛和二妞三胖这些孩子们，就开始跟在大姐姐身边了。一会儿捡木头建塔楼，一会儿削竹子做什么弓箭，一会儿埋线挖洞在树上系上大黄他们的铃铛，一会儿又去山洞里找什么黑色的黄色的粉末磨在一起……可是好神奇啊，这些粉末混在一起，居然会起火。

有一次，小牛是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便问：“大姐姐，这也是你师父叫你的吗？”

“他？那个木鱼脑壳？”大姐姐又笑了，“当然不是啊。这是兰花先生偷偷教我的。嗯，主要还是我去问了她。”

大姐姐的眼睛又开始闪着比平常更亮的光，小牛于是想，这兰花先生或许比她师父更厉害吧。

大姐姐没有再多说，小牛也没在多问了。

转眼又过了几旬，山上的树叶开始慢慢由黄转红。在这段时间里，在大姐姐的带领下，他们居然真的搭建出了村子的一道防线，并且还真的用这道防线抵御了大姐姐口中“不入流”的两拨土匪。小牛本应觉得很高兴才对，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原来村里好些人成天都围在大姐姐身后转来转去，问东问西，不过还好，大姐姐对他们说的话，比对自己说的还少得多。

小牛也不用每天去放牛了，他会定期站在自己搭建的塔楼上举目远眺，也会背着自己的小弓箭在村子周边巡逻。这日午后，在塔楼上昏昏欲睡的小牛，突然听到树干上挂着的八只铃铛铃铃作响。他腾地跳起，举目远眺，远处的山头，有一黑一白两骑马匹正径直朝着村子奔过来。

不好，又来土匪了！小牛沿着塔楼底桩滑了下去，飞奔到自己屋前。大姐姐正在捣鼓那些不同颜色的粉末，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还容不得小牛汇报情况，大姐姐立马就操起身旁的柴刀朝村口奔了出去。小牛只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跑着。

大姐姐几乎是飞上的塔楼。可她却在上面呆住了，久久没有下来。等到小牛也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时，她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小牛发现，大姐姐的眼睛，比以前的任何时候，还要明亮。

“回去吧。”过了好久好久，大姐姐这才说道。

小牛看到，那一黑一白的两匹马，已经就在眼底了。黑马上坐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可白马上谁都没有。

小牛跟着大姐姐，还有那个陌生的男人回到了家。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这气氛让小牛难以忍受。他偷瞄着大姐姐，她依然双眼发亮，眼中似乎还含着笑；而那个男人，呃……看起来好可怕，狭长的凤眼，坚挺的鼻梁，随意瞟向他的眼神，都让小牛害怕得不敢呼吸。

到了家中的小院，小牛叫来了娘亲。男人便从兜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走过去交给了娘亲，娘亲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瞬间就流着泪朝男人叩起头来。小牛悄悄地挪到大姐姐身边，轻轻地撤了下她的袖子。大姐姐蹲了下来，像往常一样笑着看他。

小牛却笑不出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九岁的放牛娃，带着哭腔却坚定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犹豫了一会儿，大姐姐笑答：“我以前叫做朱珠。”

“猪？”

“哈哈哈！”大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大姐姐回答，“那就是猪猪吧。你可不要忘了哦。”

这是大姐姐第一次揉自己头发呢。小牛心中嘀咕，另外这么有特色的名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那边男人告辞了娘亲，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他在大姐姐身边站定，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大姐姐的头发，用与外表的恐怖完全不符合的语气说：“走吧。”

大姐姐略低下头，回答：“是，师傅。”

于是，男人跃上黑马，大姐姐跨上白马，两人就这样绝尘而去了。

望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小牛心想，他们所前往的地方，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到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