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与阿枫的故事（2 / 2）
这就是稻香村，从小便被潜移默化的教育自己的村子有多好，外面的世界有多糟，不管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的，稻香村村民只会看到坏的一面，然后将它无限放大，不管外面的人对他们千好万好，那一定是有目的的，他们就是为了自己家的土地，为了自己世世代代的祖上基业，在当时，从小受到此等教育的伊绪也是怎么想的。
她和几乎所有村民一样很抵制外来人，为此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因为父亲是村子里少数知道真相并且愿意说出真相的人，为此从小自己就是在嘲笑声中长大的。
父亲在村子里大大小小也是一个官，尽管他做着所有人都唾弃的事，商人，村子指定的与外界交换商品的商人，稻香村在食物上自给自足，男耕女织的生活模式下让他们很少需要从外面获得什么，但也不是没有，比如一些村子附近没有的草药，食盐生铁等必需品，这些村民们选择与外交易，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大米。
稻香村附近的万亩良田确实极其适合种植农作物，其口感丰富，粒粒分明的稻米也深受外界喜爱，所以每次交换都会被人抢购一空，毫无压力，这种没什么挑战性的工作，再加上需要和最讨厌的外乡人接触，这件关乎村里存亡的大事反而是最低廉的活，受人嫌弃。
可伊哲却乐在其中，因为这是村子唯一能接触外面的机会，不去带上有色眼镜，外面的世界真的好美，外面的人也很热情很友善的，每次他与女儿吹嘘外面的所见所闻，将礼物交到女儿手里，都会引来伊绪的强烈抵触，“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大家都在背地里嘲笑你，当我第一次乐呵呵的把你从外面给我带来的水枪拿出去的时候，有多少孩子骂我是外面来的野种，你不知道，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和你在外面交的所谓的朋友！”
这是前天晚上，当伊哲安顿好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找青鬼的冒险者后，将自己托冒险者带来的特质的小刀交给伊绪时，伊绪积压多年的情绪那一刻释放，说出了这番话。
“你……”伊哲有些手足无措，在外面做起生意来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的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和青春期的女儿相处，“我……爸爸以为你会高兴的，你母亲去世的早，我……”
“我怎么可能高兴！有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高兴，为什么你不能想伊烈村长一样，去当一个大英雄，为什么当所有人踊跃报名明天围剿青鬼行动时只有你躲在角落默不出声，为什么会是你把一群窥视我们土地的外乡人带到属于我们的村子，为什么你会是我的父亲！”伊绪眼泪含着泪水，说着那些刺耳的话。
“对不起，伊绪，我……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的，虽然你老爸是个废物，但我有预感哦，这次老爸会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说不定真的能当英雄哦！”伊哲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可伊绪还是一脸冷漠，无动于衷，他的脸上充满颓废，叹了口气，“那个……不早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啊，还有这些天气热，出去的时候注意点防暑降温，还有……”
伊哲伫立在门口，迟疑了许久，开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嘴也笨，说话你也不爱听，但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能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当然不是像我一样，而是彻彻底底的走出去，伊绪，你在魔法上的天赋很高，父亲这些年也走南闯北，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待在这样的小村庄埋没自己，你因为出去闯闯，见识更多的人，最好加入冒险公会，你一定能…：”
“够了！我累了，要休息，麻烦你出去！”伊绪冷冷的打断了他，将手足无措的父亲推出房门，自己无力的做着地上，掩面痛哭。
那一年伊绪17岁，青春期懵懂，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一年，她的真情告白被所有人嘲笑，她写了一整夜又花了无数夜晚才鼓起勇气送出去的情书，被自己喜欢的人当众读出然后羞辱，那一年她和父亲最后一次争吵，一场来不及道歉的争吵，那一年她反了一个错误，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变得沉默寡言，小心谨慎，生怕因为一点的工作失误失去冒险者的身份，重新变得孤身一人。
“孩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父亲也不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一定满足你。”伊烈满是愧疚的说。
“我想去外面。”伊绪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说道。
伊烈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说道：“因为想继承父亲的意志吗？好，这我可以答应你，你……”
“不，我想彻底离开村子，加入冒险公会！”伊绪眼神坚定，除了这是父亲人生中最后一个忠告，自己一定要实现外，她也想变强，她想复仇，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青鬼死了，却又把任何人都希望青鬼还活着，活着等自己变强，然后亲手杀了他！
“这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任何伊家人都不可能离开村子，这是对村子的背叛！”伊滨神色激动的说道。
“我同意了。”伊烈毫不犹豫的说道。
伊滨闻言讥笑着说道：“哈？你同意，这稻香村什么时候到了需要你同意？你只是一个……”
“我只是个什么！我是稻香村的村长，是一次次对抗阿……青鬼的英雄，你问问大家，我能不能做决定！”伊烈直接打断了他，眼神如同鹰隼般看向伊滨，身后一道赤色鬼影，宛如鬼神。
“你……”伊滨被一个强大的气场死死压住，可这位老人还是克服恐惧，向前一步要抓住伊烈的衣领，这一举动却被伊仪拦下，他冲伊滨摇摇头，又看向老村长伊稼，把决定权给他。
伊稼看着伊烈，消灭青鬼，没有那么正义，可确实是为了村子，除了消除青鬼这个隐患也是为了让伊烈彻底留下的手段，他从不在乎伊烈是人是鬼，他只知道村子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一个可以团结所有人的力量，所以他们一群老人擅自决定了，就是为了让伊烈事后恨的是直接自己而不是村子，现在看来伊烈的心里还是有村子的，这就够了。
伊稼沉默许久，想了很多，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只是微微叹气说道：“这件事就全听村长的吧，伊绪啊，等你父亲葬礼结束，你就走吧，你家宅子我会找人定期打扫，还有啊，你家那些地留在也是荒废，买了吧，放心，有我这老头子担保，会用市场最高价买的，给你当盘缠，去那也别苦了自己，还有啊，想回家就回来啊，别不好意思。”
“谢谢伊稼爷爷，也谢谢伊烈村长，谢谢大家。”伊绪微微弯腰，举止得体却面无表情。
伊稼摆摆手示意都是小事，看了一眼伊烈说道：“我也累了，今天之后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就该退休了，好好干，伊烈，刚才那眼神很不错，继续保持吧是，剩下的事你妥善解决吧。”
伊烈还没回过神，伊稼已经拄着拐，弓着腰离开了，同样离开的还有伊滨他们，步履蹒跚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也有些说不出的轻松，一群永远为村子谋私而不择手段的老人，可能只有在暮年才真正为自己活着。
伊烈轻轻叹气，走到对林夕说道：“林会长也留下多待两天吧，参加完葬礼再走。”
林夕微笑摇头，“不必了，我们今天就走，还有如果伊绪小姐真的对冒险公会感兴趣，去了直接报我名字就好，会有人安排好住处，等一年一度的冒险者招聘就好。”
伊烈见其去意已决，也不挽留，招呼人耳语两句，拿来报酬，交给林夕，目送他离开。
走在路上，所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这次任务并不算成功，起码联合稻香村的计划没有实现，甚至关系可能更差，没有彻底掌握稻香村这颗发财树，整顿西市的计划可能要延后几年了。
就当大家都一言不发的时候，可却有人没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笼罩。
比如苏叶，下班使他快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数着一遍遍酬劳，“唉，不是我数错了啊，真的多给了诶，嘻嘻，这大叔算数怎么差，也能当是村长？”
白妙音一头黑线的看着他，“你是白痴吗？这一看就是他多给的，想让我们多关照一下人家小姑娘，还有谁说算数不会就不能当村长了，你不也是个副会长吗？你算数好吗？我啊，劝你也多学习学习，别以后真当了会长，连九九乘法表都不会，当一个睁眼瞎。”
“我去，妙妙，我的小妙妙，你怎么能咒我呢？谁要当会长了，那玩意狗都不当。”
“咳咳。”林夕轻咳一声，撇了一眼苏叶，手中刀耍着刀花，笑眯眯的说：“真的狗都不当吗？”
苏叶打了个寒颤，赔笑说道：“哈哈，怎么会呢？会长这东西大家是哭着喊着要当的，但是谁让我们的领导是优秀的林夕大会长呢？只要您愿意，不，是您一定能坐在会长这个位置干到退休，而我嘛，也不求荣华富贵，就跟在你后面，当个副会长就好。”
“少贫嘴了，我看你这副会长有些太闲了，要不这届的新人你带带，啊，我看今天那个伊绪就不错，说不定能和你合得来哦。”
苏叶连连摆手说道：“这可别了吧那丫头一板一眼的，哭的梨花带雨还不忘鞠躬道谢，一看就是那种工作认真的人，我和她搭档，谁命令谁啊！不要不要。”
看着苏叶慌张的样子，大家终于笑出来声，气氛缓和了不少，甚至在林夕带领下唱起来歌，只不过……
“我去，会长，你唱了半天，我愣是没听出来是什么歌。”
“唉，这是歌吗？我还以为是诗朗诵，差点都鼓掌了。”
“这明明是某段咒语好不好，不然我怎么会隐隐感到头晕眼花，想跪地求放过。”
……
一星期后，伊绪独自前往武昌，只有村长一人送行，伊绪手中抱着父亲的骨灰，洒了一路，哭了一路，她知道父亲最爱自由，要是葬在村子里可能棺材板都压不住，他也知道父亲其实很恋家，也放心不下自己，洒在路上，若是自己回来他也能看到，到时就是自己给他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