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雨(2 / 2)
现在他能多看到一点东西了。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在他右手边,女孩正静静的趴在床边,很显然是睡着了。而绘梨衣现在正按在他的右手上,也难怪他右手会用不上一点力气了。
路明非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绘梨衣一定很为他担心。墙上挂着的钟表告诉他现在时间并不早了。按照以前的话,绘梨衣应该早就
起来了。
终于能再次相见了。路明非只是在心里说,他不想去惊扰女孩的睡眠。他再
次躺下来,闭上眼睛,静默的等待时间流逝。
外面传来医疗用具碰撞着发出冰冷的金属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静。路明非感觉到有谁在轻轻晃他的右手。
他睁开眼睛,绘梨衣已经醒了。她大概是被那阵声音吵醒的。
“sakura醒啦。”她立刻小本子竖起来给sakura看。路明非并没有看到她写字,这句话大概已经早就写好了,绘梨衣一直在等他醒过来。
这时也刚好有人进来了,是佐伯龙治。他向路明非微微鞠躬,表示打扰一下。
“小姐,您还是快去休息吧,您在这里呆了太久了,这样下去对身体很不好的。”
“sakura好不容易醒了,我想陪在sakura旁边。”
按照正常情况,这时候大概乌鸦得劝说半天了,还不一定有用呢。路明非漫无目的的联想着。但佐伯龙治却没有说话,而是朝他使了使眼色。
“绘梨衣先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再来陪我。”路明非当然懂乌鸦的意思,但他确实觉得绘梨衣应该去休息了。
绘梨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她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再次坐下,在小本子上很迅速的写起字来。“sakura一定不要走。”
路明非也点了点头。“我不会走的,我会等你。”
在获得了承诺之后,绘梨衣才起身离开。但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回过头来,站在那里看着路明非,似乎害怕一转身那个人就会消失掉。
“她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吧?”等到绘梨衣离开后,路明非问。
“这几天她几乎都呆在这里,我说什么都不肯走。”佐伯龙治叹气,“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昨天在做检查的时候你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心率也很平稳。虽然从各项数据来说毫无问题,但是你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除了有点痛之外还好。这里是哪里?”
“神社里设置的医疗所。原本这里是为上杉家主设立的,但自从她……”佐伯龙治挠挠头,试图避开一些敏感词,“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这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所以之后直接改建成了医疗所。”
“那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原本我只是清早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惊醒的,随后就听见了不远处怪异的声音,本来以为是听错了,不过雨停了所以打算去看看。然后就碰到了你们。”佐伯龙治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句实话我觉得我见到鬼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当做那时候是弄错了—
—或者说我们对龙族了解依然不够。”
路明非心说这样挺好的,就当做是弄错了。
这时佐伯龙治忽然弯腰,鞠躬:“感谢您杀掉了赫尔佐格。”
还在心里嘀咕着“不用找理由糊弄真好”的路明非,看着乌鸦这一动作忽然间就懵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爱卿平身”。
“这……不算什么大事情。你别这样……”路明非有点语无伦次。这时他记起来还有一样东西被他忘掉了,“等一下,那你们在那里有没有看到刀?”
“只有一把短弧刀。我没有把它带过来。”
“那……就这样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直接用电话找我就好了。”佐伯龙治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他不认为乌鸦会隐瞒七宗罪的事情,七宗罪一定被其他人带走了。但是那时
候七宗罪是暴露在剑匣之外,血统不足的人不可能去触及它们——除非使用工具。
这时有人再次推门进来了,但来的人不是神社里的人。
他依然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
“辛苦你了,哥哥。”路鸣泽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你不是……”路明非有些吃惊,“那我看到的那些是什么?你又在耍我?”
“不,你看到的那些就是我的记忆。”路鸣泽声音很平静,“而我只是回到了我的诞生之地。”
路明非似懂非懂。“你现在有时间回答我的问题么?”
“可以。”路鸣泽背靠着墙,“但只限于一部分。我不是什么通晓一切的人,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给出解答。”
“我想知道奥丁是谁。他和龙族,还有北欧神话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北欧神话本就可以说是源于龙族的历史。”路鸣泽淡淡的说,“冰岛诗体埃达中有一篇《高人的箴言》,其中提到过主神奥丁如何偷盗到智慧的语言。即所谓的卢恩文字。”路鸣泽特地强调了“偷盗”两个字。
路明非没反应过来,“你能说的……直白一点吗?”
“那篇译过来是‘九夜吊在狂风飘摇的树上,身受长矛刺伤;我被当作奥丁的祭品,自己献祭给自己,在无人知晓的大树上。没有面包充饥,没有滴水解渴。我往下看,拾取卢恩文字,边拾边喊,由树上掉落。’那段文字里提到的大树就是世界树。”
“你的意思是,奥丁的力量是从世界树那里偷过来的?”
“他只是一具傀儡,因尼德霍格而出现的傀儡。”
路明非想起了在北欧神话中,尼德霍格是盘踞在世界树底部,不断啃食世界树根部的黑龙。“那尼德霍格的力量,也是直接来源于世界树的对么?”
“是。”
“如果尼德霍格复活了,又该怎么办?”
“杀掉它,就这样。”路鸣泽淡淡的说。路明非愣了一下,“怎么杀?”
“本来你是能做到的,但现在不行了。”路鸣泽声音依旧平静。
“可是……”
“我说过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代价。”路鸣泽打断了路明非,“原本这个世界的命运可以靠你的力量改变,但是现在你放弃了。有些东西不是说说就行的,没有力量这些都不过是一句空话,你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保护不了你自己。”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有其他的方法吗?”
“我不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回来,像是从地狱中逃脱的撒旦,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路鸣泽摇头,“这是命运,像是不可抗拒的洪流。但哥哥,你能改变命运。就算阻止不了尼德霍格的复活,但或许还能够找到与尼德霍格抗衡的办法。”
“那你呢?你也能……改变命运吧?”
“你看过我的记忆。”路鸣泽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我不在乎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是怨恨,我可以不来告诉你这些,看着末日的到来。”路鸣泽前一秒还是超脱生死般的冷漠,后一秒的言语却又极尽哀伤。“但哥哥你却又那么在乎这一切……为了一些人你可以用命去换,就为了一些人你愿意去保护这个带给你无数伤痛的世界……这样值得吗?”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像是疯子般的演出,情绪变换分明是那么的突兀,可是却又那么真切。
“我只知道不这么做,我会一直后悔下去。”路明非轻声说,“我会去找方法的。现在学院那边呢?”
“昂热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但你到时候还是需要回到学院进行一次体检。不过现在他们发现不了你的身份了。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没有问题了,就这样吧。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既然你说我是能够改变命运的人……那我就一定会保护那些我在乎的一切。”
“我会在这条路的终点,等着你证明给我看。”路鸣泽带着淡淡的笑容逐渐隐去,“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啊!”
这里再度剩下他独自一人,原本他以为只要杀掉赫尔佐格、杀掉奥丁他就可以释然了,但现在他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
学院的追查依然在继续,他还要在之后去寻找对抗尼德霍格的方法——虽然他现在连一点的头绪都没有。
他的确感觉到很累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会。他着实不想去管人类是否有与尼德霍格对抗的实力,他拥有的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这片海洋会如何轮不到他来管。
他甚至就想静静的留在这里,好好地坐下来去饮一瓶红酒、或是与绘梨衣再次出走,等待着学院的人找上来。如果那些人没有来,他就和绘梨衣一同等待着所谓世界末日的降临。这一次不会再孤独,也不必再悲伤,因为那个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不会分别。
但是他放不下其他人。
路明非把之前佐伯龙治给他倒的水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仰面朝天躺着发呆。在校长恢复前还是不主动回去了,他想着。
他就这么躺了三个小时,躺到了中午。身体恢复的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虽然他不再拥有龙王的力量,但本身血统带来的优势也已经足够了。他尝试着坐在床边慢慢的站起来,虽然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的腿有些发软,但在稍微适应了之后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身体那么快就恢复了吗?”佐伯龙治正好带着保温盒进来。
“大概吧。”路明非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等会能帮我把绷带拆掉么?我想去洗个澡。”
“好。过一会我去找医疗人员来,但必须确定伤口淋水不会引发感染才行,并且刚用餐完毕也不能洗澡。”
“但其实我现在不饿……”路明非挠头,“先帮我把绷带拆掉吧。”
“也可以。如果身体实在不行没必要硬撑着,学院的人暂时还没有找到这里来,现在还可以安心休养。”佐伯龙治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准备起身去找医务人员。
“绘梨衣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现在还在睡眠。从监控里看,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一直坐着像是在发呆,有时候累了才稍微在床边趴一会,除了洗漱基本都不会走。也没什么人敢接近她,毕竟在医学上她本来是被判断为死亡的……”佐伯龙治摇摇头,就出去了。
高天原。
“还有什么任务吗?”酒德麻衣躺在沙发上,看着一旁的苏恩曦在电脑前面对着一大堆的数据。
“能过一会清闲的日子不好吗?”苏恩曦回头翻了个白眼,“那么空你怎么不来学点经济帮我管管钱?”
“我又没说我闲得慌……虽然歇太久并不算好。”酒德麻衣撇嘴,“之前去盗取七宗罪的时候可够辛苦了。”
“老板没下其他任务了,现在暂时就让我们在这里落脚,还有观察一下蛇岐八家的情况。”
“但为什么又是在这里?”
“谁知道呢,大概是省钱?老板的想法我也理解不了。”
“算了,这样也挺好。比起上次整夜呆在外面执行任务已经好太多了。”酒德麻衣伸了个懒腰。
“还是不要想得太轻松了。前几天学院的人来过蛇岐八家了。”
“他们发现路明非了?”
“没有,如果他们发现路明非你现在就应该去执行任务了。他们应该已经有所怀疑了。路明非和赫尔佐格虽然是在尼伯龙根里发生的,但是在尼伯龙根消失的时候导致的气象变化依然被记录了下来。值得庆幸的是那是在半夜里,也没有很多人去注意头顶发生的异常景象。”
“学院那群人应该在日本有所动作了吧?蛇岐八家那边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学院基本都安插了人,蛇岐八家那边其实并不用担心,樱井七海是靠得住的。当时蛇岐八家在白王事件中遭到了重创,经济方面已经面临危机,并且在黑道中原本的地位也遭到了撼动……”
“我记得当时你把他们的股票都抛售了?”酒德麻衣打断了苏恩曦。
“我是为了及时止损!你不管钱根本不知道这有多心痛!”
“好你继续说……”
苏恩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得不说在蛇岐八家的重塑过程,仅从管理这一方面来说,她做的比上一任大家长要好很多。像源稚生那样依靠武力来维持安定,倒是有几分‘皇’的味道。”
“他本来就是‘皇’。但我还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一刀。”
“这倒不会,否则他们没必要把路明非带回来治疗。”
“看样子我们的主角总算是走运了一次啊……”
“被迫来到日本,这也不能算走运吧。”苏恩曦有些哭笑不得,“倒是老板,这一次好像有种要放任路明非的感觉。”
“老板的心思从来都猜不透。”酒德麻衣摇摇头,“与其去猜,倒不如先找点东西吃。”
“行啊,趁着难得的假期,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