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手帕(1 / 2)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幽深不见底的树林犹如野兽凶狠的眸子,要将她生吞,她咽了咽口水,风犹在,雨犹在,夜犹在。
她眼中却亮如白昼,亮的足够清楚,让她看到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哥哥,他一双和自己相似的眼怒睁,似乎满不相信所见之物,一只手仍举着那把陪他上战场出生入死的利剑,他的胸口有三道血淋淋的伤口,爬在他本该完整的身体上,像高山中的深渊,深渊之中,血就那样喷出来,将他银灰的衣裳染成鲜红。
而他的身旁,躺着的是母亲,一张美丽的面容满是对死的恐惧,泪还挂在脸上,看着自己儿子所在的方向,身上的浅绿衣裳染上三道血红,成了她最常穿的红衣。
高贵优雅的她,意气风发的他,齐齐倒在面前,是想都未曾想过的狼狈。
轰地一声,狂雷轰炸,闪电不停。
“啊!”
盛阳猛地坐起,身边是守着的心儿,焦急地喊着自己,递上温热的帕子。
她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直愣愣下了床。
公主府灯火通明,一众嬷嬷婢子不敢休息,将士们也四处巡逻,热闹宛如白昼。
公主府的人都讳莫如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殿下,只怕雷雨交加之夜,梦魇连连,点灯整夜。
盛阳走出房门,痴痴看着檐下那盏亮着烛火的灯,一时走了神。
“殿下,更深露重,您刚又落了汗,披上一件外套吧。”
心儿给她披上披风。
“叫温明来。”
温明早已在院外等候,应召急匆匆走了进来,风雨交加之夜,他最应该守在殿下身侧,无奈却是男臣,夜里进不了后院。
“殿下……”
盛阳看到温明,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从灯上挪了下来。
“今日你在寺里探的如何?”
“小的探得,泓庐寺因是皇家寺庙,开光价格昂贵,需得黄金百两,一般官宦商贾都拿不出来。虽那小徒不说,但我趁机看了他们的册子,三月前确实有一枚未记形状的黄金物件开光,也未记雇主名字。”
“他竟还刻意做礼物送她……”
“小的也惊奇,原以为是太子随手赐下的物件……殿下,看来岑儿已经将我们出卖地干净了。”
“太子早知道岑儿是我派的,只是他不知道我也早知道岑儿背叛于我。”
“看来我们将她处理了是明智的。”
天空中又闪过一道,盛阳微微打了个寒颤。
“我这位二哥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布下的线索已经断了,到不了他那儿,现在只能看大理寺了……”
“段太傅是个顶聪明的人。”
此刻大雨已经倾盆,盛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伸出手接住雨水,却溅到她的身上。
“殿下小心。”
她笑着看温明,“温总管,你可曾后悔从军中回来,和我一同困在这深院之中?”
“殿下,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陪着皇后、太子、你……还有我父亲……一起去鸿庐寺。”
他微微低头,掩盖住自己的脆弱。
“你父亲已经替你尽忠了,你也别再自扰了。”
她十二岁那年,温明十四岁,还叫温阳,是太子李盛愿的书童,跟随太子出入朝堂,又下南方剿匪,上过战场,封了副将,少年正得意。
那件事后,温父惨死,太子毙命,温阳却因为那日腹痛在医躲过一劫,此后他心有千结,忠义所护两失之,辞去武职,回到府里做了总管,甚至继承了温父的名字,一心只围着盛阳打转。
盛阳最信任的人,只有同她一样失去亲人,痛彻心扉,却无力报仇的他,命运依存,相顾而苟活。
夜深了,雨渐渐变小,盛阳依旧一动不动,雨吵闹着她,泥土被砸起的味道让她清醒,将梦魇强行驱逐出去,隔着院门,她看到宋逸像根柱子一动不动地守着,她抬头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房梁,想起许多的往事。
此刻太傅府邸,灯光已熄,黑压压一片,只太傅书房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