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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总篇:孙航军传(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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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落月应海涛。

轮渡已经靠近野岸,众人搭乘小船,前往岛屿之上。

夏哲没想到,自己再一次踏上故土,竟然是偷渡过来的。

五人下了船,就面临着一个致命的问题——无依无靠。

总不能去寻求『妖管局』的帮助吧?更何况这里还有个小宇。

“所以,我们有一个问题,现在应该到哪去?”夏哲望着逐渐远去在落月深海上游轮的船影,发愁道。

“找个旅馆吧。”卡拉抱着小百,在无灯火处回答着,“我们先到一片亮的地方吧。”

苏娜刚想反驳,但还是顺应着卡拉的提议,一行人来到了街道的路灯处。

苏娜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我们没有通行证,旅馆肯定不行。”

“这……”夏哲哀哀叹息,早知道他应该提前做好打算的,“话说『妖管局』应该要负责我们的证件的啊?”夏哲突然觉得他的嘴漏风了,猛地向小宇望去,他面无表情——看来不算说漏。

但是旁边的苏娜却警示地瞪了夏哲一下,搞得他有些尴尬。

“证件……可能需要时间核实一下。”卡拉也不想背锅。

“不是,你们啥都没准备吗?”小宇希望插入他们的话茬,但是却只能在这时候。他是外人,他无法知道内情。从他的视角看,这只是一群来『中江』投机的富商。阶级不同,话语更不同。但好在,他们并不拘束礼仪。他们没有回答,空气中蔓延着窘困的气氛,小宇只好继续说下去:“要不来我朋友家吧?他是个退役的将军,有个大宅院。”他指的,是孙航军。

“他不介意吗?”夏哲试探性地问道。

“肯定不会介意。”毕竟你们是救命恩人啊。

老旧的电视机散发着多彩光束,声音些许嘈杂的响着:

“『中江』与『漠北』激战,我军为家国安康,坚守至最后一人……”

“近日,有人在齐鲁岛最东端的沿海处发现了可疑的不明飞行物,在空中停滞许久,然后突然消失。据专家推测,这不可能是飞机……”

“……”电视突然被关住了。

“吃饭不许看电视,知道吗?”孙航军穿着围裙,对着趴在餐桌上边吃饭边看电视的王桐说道。

王桐没有回话,但显然没有了看电视的兴趣了,目光转移到饭菜上,专心吃饭。

孙航军盯着她那可怜的墨绿眼眸,叹了声气:“多吃点,吃完就去午睡吧。”孙航军转身,将围裙解下挂在厨房,便走回来和王桐一起吃饭了。

从十四号至今,已经有五天了,这个可怜的闺女,已经在自己家生活了五天。

想想她父母双亡,还是被自己徒弟残害的,无依无靠。虽说是国家的任务,可留下的这个女孩却是十分不公了。

她也许还会成为一个火种,反抗自己的火种。上级将她交给自己,也许就是为了让她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吧。

不过,自己都当了45年的单身汉了,真不知道怎么培育王桐,只好把她当作自己的徒弟教了。唉,真是百般无奈。

“叮。”孙航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准备看看是谁发的消息。

这一声也被王桐注意到了,她注视着孙航军手上的那道疤,然后突然夺起手机:“吃饭不能玩手机!”

王桐将手机缓缓放在餐桌上。

孙航军只能莞尔一笑了,没想到闺女也在努力适应着新生活。

“好,我不玩。”他只能继续吃饭。

“闺女”是他徒弟薛彝的『归雁』队员们对王桐的称呼,孙航军也比较喜欢,毕竟他没有真正的闺女。

王桐吃完饭便跑去睡觉了,孙航军吃完后,偷偷看了王桐一眼,也便去刷碗了。

“砰!”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响声。

孙航军立即警觉,他拿起菜刀躲在厨房门口,环顾客厅,没有一人。但他坚信不是错觉,毕竟自己有多年的经验。

蹑手蹑脚地移动着,在阳台,他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

“谁?!”这声音十分有震慑感,一个老将的质问如此威严。

身影显露出来了,哦,原来是薛彝。

孙航军不满地抿了抿嘴,对薛彝的惊喜回应了一双白眼。

“你要再晚出来一秒,我刀就要捅到你了。”孙航军十分无语。

“嗐,想给你个惊喜嘛!再说了,我刚刚提前发消息了!”薛彝装作无辜。

“哦,我没看。你来干什么?”孙航军不用想就知道:薛彝这次来肯定有事。

“边走边聊。”薛彝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烟台是一座海滨之城,当年还是孙航军攻打下来的。

沿着海,二人散漫地走着。

“最近任务少了,我来休息休息。”薛彝首先说道。

“得了吧,快点说。”孙航军已经习惯了薛彝在他面前的调皮。

“嗯,秋业,就是上次我们见面时的那个卧底。”

“嗯,我清楚。”

“怎么审问他都不招,最后就说一句‘『黯鸦』万岁’,然后一命呜呼了。”

“怎么讲?”孙航军露出了皱眉。

“可以断定的是,『黯鸦』不是某一个国家的专属组织,应该是跨国性且藏得十分深的组织,并且成员具有坚定的使命和信念。

“可以排除是洗脑,邪教也没可能,我在想,这么多年都不见任何踪影,『黯鸦』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孙航军在思考:“会不会是专门盈利的利益集团?”

“不,除非有着像宗教一般的信仰才能催生出这么嘴硬的成员。通过对秋业的审问,发现他总是说一些类似‘我们将统治世界’的语句,可如果是邪教就不可能出现在『归雁』里面,『归雁』毕竟是最顶级的特战组织,队员都经过重重极端的审核。”

“他的死因?”孙航军问。

“没有查到。”

“什么?不是咬舌头或者中毒之类的吗?”

薛彝摇了摇头:“不是,身体各项都完好无损。就好像他的那句‘杀了我吧’是给上帝说的,然后上帝就真的将他杀死了……”

“或许,真的有什么上帝吧……”孙航军感叹。这在他的军旅生涯中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二人沉默地走着,都在思索着对策。

“或许,隐藏性如此高的『黯鸦』已经渗透进我国了。也许『漠北』『吴广』也会遭殃。不过到现在他们才做出一点动作,我想,他们的目的非同小可啊。”孙航军分析说。

“嗯,目前这个情报只有你,我,『江冰系统』首席执行官王锦越知道。”

“报给陛下吧。”孙航军轻叹一口气。

“什么?陛下可是站在激进派啊!万一——”

“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也为了国家考虑,只能这么做。”孙航军也有些无奈。

薛彝不再反驳了,他只好说:“唉,行吧,我会汇报你的看法。”

“嗯,薛彝。”孙航军叫住了他。

“嗯?”

“北方战争怎么样?”

“……”薛彝有些犹豫。

“姚叔牺牲了,我军有叛徒。”薛彝最终还是说了。

孙航军没有太大的反应,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怎么死的?”

“追捕叛徒,与叛徒同归于尽。”薛彝有些伤心的回答。

“唉,行吧。”孙航军凝望着天空,仿佛要透过云层,看到天外宇宙。他知道,姚甘只能是自杀。因为姚甘他早已丧失了活力和积极。

“师父,请节哀。”薛彝稍稍安慰了他,“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嗯,去吧。”孙航军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个人独自走回了家中。

王桐已经醒了,她正撅着嘴,因为自己上学马上就要迟到了。

孙航军这才注意到时间,只好露出尴尬的笑容:“走,我骑自行车带你!”

孙航军没想到,自己的新生活如此的不顺,又如此的幸福。

夜晚10点,王桐已经睡了。

孙航军已经洗漱完成,拿着手机卧在床上,随意地翻看着,毫无目的。

突然一阵门铃,让他心生猜疑,天色已晚,也不曾是保洁人员到来的时间,平时也不会有人莫名来访,那,这声门铃到底是谁按的?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吧。不过,为了确保安全,他拿起一把手枪,紧贴在身后。

匆匆向窗外看了几眼,就下了楼,脚步轻盈,好似没有他的声音,为了不打扰王桐睡觉,他故意避开客厅,从后门走到院里,然后绕道去往大门前。

他的手枪已经上膛了,刚才在楼上观察门外时已经发现:这几个人的装备不简单,这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他的漆黑身影出现在栅栏旁,映着街旁的灯火,他看到了四个陌生人,还有一个脸熟的。

他在自己的脑海中飞速想着那个熟人是谁,但是仔细摸索中,他并不清楚这张昏暗的脸庞是何人。

“谁?”他询问着对方。

这沉重的声音投入对面的耳畔,便立刻起了回响——

“是我!小宇!”他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晕黄的灯光投射到孙航军那粗糙、惊异的面孔。

孙航军呆滞了一刻,便立刻紧盯着小宇的脸。他终于看清了,对面正是小宇的面孔!

他立马开了门,又将疑惑投向小宇身边的朋友:“他们是?”

“这是帮助我渡海过来的友人,想来借宿一晚。”熟悉的嗓音彻底打消了孙航军的疑虑。

他思考了一会儿,便敞开大门,欢迎各位的进入:“既然是小宇的恩人,那便要鼎力相助。我这庄园虽小,但每周都会有保洁清扫,三楼有两间客房,可以暂居。”

“谢谢孙将军。”苏娜微微低下身子,以表谢意,夏哲卡拉也跟着俯身,只有静默在一旁,宛如看客。

“多谢。”夏哲回应。

“哪里哪里。”等到众人进去时,孙航军握着栏杆,看着马路上被晕染的沥青,不动。后,又合紧大门,跟着五人返回,进入客厅。

“额……我家有小孩暂居,所以麻烦大家尽量低声。”孙航军提醒道。

众人都很拘束,纷纷点头表示明白——除了。

“大家吃过晚饭了吗?”孙航军问道,又一边准备前往厨房。

“吃过了,叔。”小宇知道夏哲他们不敢回答,便回答。

“哦,”孙航军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那我带领这几个客人去客房吧。”

夏哲他们当然不敢吱声,也不敢无拘地坐在沙发上——毕竟主人没有准许,既然他发话了,也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吧。

四人(除小宇外)便跟着孙航军走入楼梯。小宇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忧郁,捂着自己的胸口。

“麻烦大家上楼时轻声一点。”孙航军不想打扰王桐休息。

众人也照做了。来到三楼,两间客房,就需要考虑如何分配人了。

如果这时候并没有阴郁缄默的话,平时他可能就会极力鼓吹让夏哲和苏娜睡一块了,可是自从下船后,他像是又变了个人。

所以便是苏娜和卡拉睡一块,夏哲和同住一间。大家便开始打理东西了。

安顿好客人后,孙航军在廊道上看了几眼小宇,他依旧静默,好像在等自己。

孙航军没有想什么,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坐到小宇对面。

小宇感知到他到来了,便将目光注视到茶上。

孙航军顺势倒了杯茶,推到小宇面前。

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保持沉默。

“你……为什么过来了?”孙航军终于开口了。

“你应该知道了吧?”小宇微弱地回答。

“知道什么?”孙航军的嗓音也变得微弱。

小宇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胸脯保持上挺,然后突然松开,叹出一片心酸:“姚甘,死了。”

“嗯,我知道。”孙航军将手中的茶放下,脸色越发凝重。

“他生前,托我带封信给你。”小宇将手伸入胸口,摸到了那封信,将防水袋拆开,拿出一角稍微被水浸的信封。

孙航军严肃地伸手接那封信。

小宇递了过去:“你可真是幸运,辞职了就免受了灾祸,不像他。”

孙航军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有在讽刺他的。毕竟他现在的生活太过太平安逸,与北方的战争仿佛不曾比邻——如果不是他提出议和,自己也会送往前线。

“前锋被逼得太紧了,又出了个叛徒,皇帝想快速结束,所以战争十分激进……”他的意思是,前锋将领的死是注定的,不论是何人上任。

小宇闭眼点头,他没有不尊敬孙航军,只是对姚甘的死太过悔疚。

孙航军打开了信件,看到了姚甘的字迹,感到异常亲切,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时一起庆功邀酒的欢愉,哎,时过境迁,但却物是人非了。

但他继续读着信件,脸上却响起了思虑,眉毛不时悦动,但大体是皱着的。

看完之后,他揉了揉眼睛,把信放下:“你也看看。”

他陷入到了思索之中。姚甘让自己起义,追寻先帝的箴言,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去掺和什么政治军事了。

等到小宇看过后,孙航军便问他:“你怎么看?”

小宇微微惊异,但又意志坚定地回答:“我会实现他的提案!”

孙航军复杂的脸催使他抚了抚额头。这孩子虽说快三十了,但还是太年轻,没经验。这样的背景下,你起义,怎么起?有军队吗?人民又温饱不了,凭什么跟着你瞎窜?我已经是无职无权了,没有基础,怎么起义?

“你要去起义,就自己去吧,自己去通知刘克。”孙航军端起茶杯。

“你什么意思?”小宇瞬间变得激昂起来。

孙航军放下茶杯,瞪了他几眼:“跟我去书房,那里隔音。”要吵也要在那里吵。

小宇没说什么,默默跟去了。

二人进了二楼书房,将门紧锁后,孙航军递给了小宇一张椅子,自己则倚靠在桌边。

“我的意思是,我反对姚甘的提案,人各有志。”

“怎么可能?”小宇无法理解,“你在那次会议上还提出议和呢!你不是反对曲氏集团吗?!你……”

孙航军打断了他:“那时,我是将军,但现在,我不是。”

“那以后也可以是啊!甚至当上皇帝!”

“住嘴。”孙航军反驳了他,“我永远不会是了。”

“不是,姚甘他死了!为了这封信,我特意自己渡海,搭船,跑到这,结果就等来一个拒绝,那我送信的意义是什么?!”小宇彻底激动了,站了起来。

“你坐下。”孙航军命令他,“如果你真心想让他活着,就应该时刻保护在他身边!况且,刘克也还没说拒绝!”

小宇冷静了,抿了抿嘴,坐了下来,微弱地说:“那我送信的意义是什么?”

“你为什么活着?”孙航军问道。

“为了,报答姚甘。”

“他已经死了。”

“是啊,他已经死了……那——”

“别跟我说你活着没有意义!你现在能活着,还不是全靠着姚甘?!”

小宇不再说话了。

“姚甘为什么死?!就是为了让你继续活着!让你延续他的生命!他对你可一直都是父子!”

“可是他死了……”

“死了又怎样?!你能让他复活?!”

“可是……姚甘他……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他再也不能在我面前了!”小宇吼了出来,眼泪滴落。

“是,他死了,但他不依旧活在这里吗?虽然见不到,但他已经凝集为一股能量,注入在我们心里!

“只要我们不忘,他就永远不会死去!”

“但是等到我们死了,他就彻底消失了啊。”

“……”孙航军看着小宇泪光盈满的稚嫩面孔,语重心长地答道:“世人为何会名留千史?像孔子,尽管经历了『冰河世纪』和『文明复苏』一千年的曲折,他的儒教不还是一样深入我们内心吗?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但精神却可以不断长久。你若想让他活得更久,就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故事!他,就可以永远活着!”

小宇呜咽着吸着鼻涕,抹着眼泪。

孙航军突然微笑了一下:“当我面对父母死亡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哭过。你看你,快30岁的一个人了,还这样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姚甘眼中的将军!”

小宇突然不哭了,他止住了呜咽,控制着自己的哭腔。

“所以这信,还要送吗?”小宇就着哭腔,问道。

“送,当然要送!南方革命闹得热烈,刘克又早就看不惯现任政府了,他一定会同意的!”孙航军斩钉截铁地说到,他最了解刘克,其实刘克已经在筹划起义了,这些他都清楚。

“好好冷静一下吧,我没有床铺了,委屈你一下,让客人睡床,你睡书房。”孙航军没有打招呼,便打开了房门。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向王桐的房间望去,他看到,他的房间门并没有关紧。

他悄悄走了过去,听了一会儿动静,便关紧了房门。

“喵~”孙航军听到了楼上传来的猫叫。心存疑惑,苏娜便立即探出头来,依着廊道栏杆,向下面的他道歉:“抱歉,打扰到你了。”一面又笑嘻嘻地缓解尴尬。

“没事。”孙航军走向自己的房间,不再疑虑。

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书房中,小宇趴在书桌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姚甘仅存的信封。灯火照应着他那红润的面孔,也映出了他那未干的泪痕。

三楼终于平静了,苏娜和卡拉已经睡了,另一间中,夏哲好奇地问:“老杨,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事,上面下任务了。”蜷缩在床上,他虽然不能撒谎,但却隐盖着自己的真相,含糊其辞地答了个大概。

“哦。”夏哲也不追究了,他知道,是『鵼』或『』向他下达命令了。神一定是无法违逆的。

其实王桐还没有睡,她偷听了对话,然后又满怀心事的躺在床上,来不及关门了。她觉得,这个寄养她的人,一定不是像杀害他父母那样的坏人。

她也对生或死,抱有了更多的期待。

月落,夜的黄昏逝去,昼的黎明来临。日出东山,万丈辉煌。

已是清晨,孙航军早就醒了,匆匆坐上早餐,仿佛昨夜并未发生什么。

王桐也早早起了床,洗漱穿衣,整理好书,前往客厅。

这时,孙航军已经将早饭端到王桐桌前。

王桐默默看了他一眼,埋头吃饭了。

另一边,卡拉也起身了,作为之前夏哲庄园唯一的打理,自然是起的最早的。不过她也是赚的心满意足,每当休息日一到,不是整天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就是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的——甚至有一次,夏哲晚上准备睡觉,她从房间跑出来说了句:“早上好。”直接把夏哲弄晕了,以为她是不是来错了个世界——作息简直稀巴烂!

后来夏哲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每周两天假,又雇了几个保洁分担分担——其实根本就不必,只是如果有突发情况需要紧急用房,结果一开门满屋都是灰,那心也会瞬间灰下的——特别是在客人来的时候。所以保洁的意义就在于长期保持空房的整洁。

不过在工作日,卡拉起的都很早。她也无事可做,推开门观察了孙航军和王桐几眼,就转去洗漱了。

太阳渐渐炙热,其他人也渐渐都起来了,王桐去上学了。

夏哲起身的时候,发现将身体蜷缩在一团,眼睛紧闭着,似乎刚才睡着,或者做了什么十分悲叹的噩梦。

夏哲没有打扰他,毕竟这样的面孔令人罕见,他可能是如今最了解的人了,可是他对于他的了解也不过百分之几罢了。

就像一座深渊,而夏哲只是在表面眺望着。

夏哲出门的时候,苏娜和卡拉已经吃上早餐了,孙航军不知什么事出门了,只不过客厅的电视没有关,上面还播报着新闻。

「『疆宁』公布消息称,昨日有不法人员蓄意刺杀皇帝,追查后发现幕后黑手竟然牵扯到新田众多大地主或商人,『疆宁』发布决议称将彻查本起事件。」

「回到战报,昨夜,敌国突然出现了大量不明战车,致使我军进攻受阻,目前我方正在彻查当中。」

夏哲已经洗漱好了,坐到了餐桌前。

“先生,昨晚局里来消息了,说只给我们提供了船票而没考虑其他问题。”卡拉对夏哲汇报道。

“那我们的身份……”夏哲开始苦恼。

“不如去寻求一下小宇帮助?”苏娜刚好吃完饭,准备收拾餐盘走人。

“也行,你去我去?”

“我要去这座城市观察观察,毕竟你还在通缉当中呢别忘了。”苏娜站起身边走边说。

“也是,那我吃完去问问吧。”

“确实,『暗鸦』并不是好对付的,我和苏娜刚刚约定好了同去。”卡拉接道。

“对,我们一起出去。”苏娜又接了一句。

这时夏哲意识到不对劲了:“花销怎么办?”

“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苏娜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目的了。

“这里是『中江』。”

“……”苏娜沉默了。

“看来……买不了东西了。”卡拉无奈地提醒苏娜道。

苏娜摸了摸额头,动手洗了洗碗:“谁,谁说我要出去买东西了?”

“那这样,你们出去观察就好。”夏哲得意洋洋地说,“回头我跟小宇说说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行吧。”苏娜弱弱回了句。

夏哲吃完饭后,苏娜和卡拉已经出门了。他见还是没有睡醒。

夏哲慢步走到小宇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他本以为小宇还没醒,但是却听到了回答:“门没有关。”

这语调,就像是痛哭之后口腔干涩无比,突然振动的沙哑一般。

夏哲推开了门,这是书房,小宇趴在桌子上,身体无力,脸面向着夏哲。

“哥……?”夏哲是他们之中除卡拉以外最年轻的了。而卡拉因为是〔遗态妖族〕,所以年龄真的只有17岁;不过,苏娜是〔炼化妖族〕年龄只会有一千起步;就更不必说了,年龄是个神秘。

至于小宇,也有近三十了,02年刚与姚甘相识时就有七八岁了。

小宇对于这样的问候,精神勉强振作起来了。毕竟他比夏哲大了一圈,在后辈面前狼狈,是真的窝囊。

“怎么了?”小宇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睛,挺起了身子不再趴着。

“能否给我们几个合法的身份,再顺便借点?”夏哲似乎遇到了他昨晚的崩溃。

“当然。”小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

『中江』进攻受阻,几近崩溃,开始进行防守。

孙航军的清闲生活被打搅了。昨夜突如其来的小宇和他的朋友把自己搅得不堪。不过,他倒是为了小宇而担心。是啊,尽管小宇已经30多了,但是,多年都跟在姚甘身边,只是打仗,不曾生活;只是经历他人之死,自己并未痛心过。

所以,他对姚甘的死,也最为反常。是的,反常,战场哪有牺牲的?哪里会没有死亡?更何况是你的亲人,你自己都要接受死亡。不过,这些话语对小宇说还是太过了,倒不如给他一个飘渺的希望。

人这一生,就是从30岁开始步入中老年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时成形,青年最具备的活力也几近干涩,所谓的梦想也渐渐逃去了,只留下了一躯为生活而忙碌的空壳。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意了,除了生活。

他啊,也早就悟出来了,自从那次的撤职以后,他就已经懂得了,自己是一个老人,一个不再被需要的老人,毕竟,这个国家是属于年轻人的。

他还没处理完小宇的事情呢,就被『江冰系统』秘密招揽了过去。

他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不知道此次上面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干想着也不会找到答案,他右手上的疤,让他回想起了一段悲惨的记忆。

这疤痕,是他自己划的,说来也羞愧,他不是没有妻子,而是未曾能成家,心人却离去。他当年赶兵到河西走廊,驻守一处城池,高原就在不远。起初的夜里,风声呼啸不断,从高原上不断冲撞而来,让大家不能宁静。每夜月时,他都会独自一人到城楼之上,睡不着,只好望云消遣,远处的月霞让他勾起了乡愁,可说到底,他是一国之将,这是国家最有活力的时期,是他最不能缺失的时期。

第三天夜,敌军压城,硕大的黑暗将月光掩盖,火焰茫然,就像新生的嫩芽一般,在四射,在激扬。厮杀漫天,冲撞声不断,所有的一切都聚焦于门外,聚焦于这个月夜,聚焦于火光、生死、荣誉之间,聚焦于无数的罪恨之念……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站于楼城之上的孙航军,望着将士们的厮杀,望着火光映射下的血潭,只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敌军撤退了,城外已然是一座尸地,一座无数可怜生命的墓地。

月亮被云雾朦胧,看不透月光,看不清世界昏暗的模样。

孙航军作为一名将领,他只是本能的,退去头盔,向着战场鞠了一躬。他不只是为了自己坚守城池的士兵们,还为对方满腔热血的冲锋兵而敬佩。

是啊,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家都为了自己的国家战斗,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国家的一个工具,一个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工具罢了。但是还能为此坚定的效力,为此付出生命。该说他们愚蠢呢,还是不明事理?

但,即便是最愚蠢的事情,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即便是最愚蠢的人类,也不能不说他们是坚定的,是唯一的。这种为死而战的精神着实让孙航军动容。

现在,『中江』的主力在向河西走廊推进,而自己就在河西走廊的入口,位置至关重要。可是高原上的政权不断派兵骚扰自己,这就烦恼了,于是就让孙航军担任了这个关卡的防守任务——城池保卫战。

每夜,他失眠,总是对着黑夜独看。但是那次进攻之后,夜里传来了一片歌声。

这歌声高昂且富有情调,嗓音是不加雕琢调教的,是天然形成的,就像高原上就本该生活着牦牛那般自然。这声音来自于高原,随着山风飘逸过来,不近不远。

不知是什么语言,或许是藏语,但不管如何,音乐是没有语言之分的。这歌声传入到了所有守城士兵的心中,传入到了所有受伤敌军的耳畔,传到了孙航军的手边,随着他飘零而去。

他被这歌声深深地吸引了,就好像伊本追寻“圣火”那般的入迷,心中对于战争的疲惫也瞬间被抚去了,只留下了对这歌声的猜想。

这是什么样的一位女性,能唱出如此婉转动听的歌声?又是怎样一种情感在唱?唱的是什么?

他调动自己的音乐细胞,努力去追寻,他听出了高原生活凄苦——正因如此高原人才迫切想要下山来!他听出了高原人的稀少——正因如此声音才会如此之大!他听出了战争的悲壮、爱情的悲惨、生命的遗憾、人世间的种种……

这首歌,成为了战后的收尾曲,让他浮想不断。

他与高原仅仅间隔200米多,他与她,似乎并不是远隔天涯。

可他没有精力去管这种事了,他需要对军队负责。

歌声唱到了战场彻底被清扫干净……

在夜风中消失了。

可是第二天夜里,他照样是失眠的,但是却又一次听到了歌声,相同的歌声!他不禁又一次沉醉其中。他想见见她,他萌生了心中的期待。

可她是敌国的,她是自己的对手,就算能见到也不可能一起走。

那就当见一见歌声的主人吧,只是见一见。

每夜如此,歌声不断,让他熟悉了这韵律,让他渐渐会唱了,渐渐会在这韵律之中安然入睡了。他感谢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性。

敌方发起了谈判,孙航军应邀前往敌方军营。

进入高原,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辽远,他开始让翻译打听那个女子的动向。

一面又去谈判,只是,这谈判只是一个幌子。失败以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去,就被扣押在了高原。

当夜,城池又遭受到了攻打,好在自己的军队不是水做的,是用自己的拳头与铁铸造成的,不会因此而溃散。这场筹码反而让高原发愁了,因为河西走廊进攻『漠北』的军队一旦缓过来,便能直接南下进攻自己。此时自己不讨好,反而更加加剧了矛盾,却是让自己陷入窘况了。

因为与『漠北』争夺河西走廊的战争已接近尾声。

对于孙航军来说,这倒是一个歇息的好时机。他更加接近了那个歌声的来源。

可后来,他照例夜里来听歌,可歌却不起了,打探出来说,被军队禁止了。那他也没有什么乐趣所在了。

他重回了失眠。于是不敢怠慢了,毕竟他们起了杀心,实施了早就准备好的逃跑计划,从囚禁中挣脱出来,向着原本歌声的地方前进,他想赌一赌,自己能否遇见她。

可他只看到了悬崖边上的灯火,两个士兵正捆绑着什么,不多想,他立马拿起自己的剑,杀了他们,将他们的头颅抛到高原之下。

孙航军和同僚都看清了,是一位被捂住嗓子的女子。

他一下就想到了夜里的歌声!

他将女子松绑,询问她来自哪里?叫什么?是不是夜里唱歌的?

可对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托着那水汪汪的大眼和高挺的鼻梁,支支吾吾别扭地说了点什么东西。

这时翻译才告诉孙航军说,可能她不会夏文。

哦,这让孙航军倍感遗憾,只好凭借翻译与她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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