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克莱芒汀(下)(1 / 2)
之后两天过去。一路从伯彻斯特向西北逃亡的克莱芒汀,在路过的一个无名小镇歇脚时,第二次险些丧命。
阴差阳错地,当她一时兴起、找了家当地的小酒馆买醉时,远自故乡考德威尔的、斯考尔家族的收债人,却正巧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先前在伯彻斯特时,狄·英格拉姆伯爵为了令颇有才干的她不得不对自己忠心耿耿,暗中找人特意报复过这些纠缠过她的收债人;他甚至特意留下那个领队者的活口,好让他回去通风报信,之后却又利用自己卓越的情报网、将他们始终拒于伯彻斯特城外。收债人们屡屡碰壁几次,这才姑且收敛,一段时间都没敢上门打搅。
而现在,她离开了伯彻斯特,还亲手毁了曾经作为自己庇护所的狄·英格拉姆伯爵官邸。他们得到消息,自然便如野狗般循着气味找上门来。
可惜,他们似乎还是低估了克莱芒汀本人,也低估了她在小酒馆这类地方野外作战的丰富经验。他们先发制人,开枪打伤了正半醉着坐在吧台上的她的手臂,于是便急着从酒馆大门鱼贯而入、乘胜追击。
可她伤口不深,因痛又醒了酒,很快便灵巧地一跃钻到吧台背后;又借着几个不明状况,因受到误伤、愤而拔枪反击的酒馆伙计吸引火力,很快便将那十几人尽数料理。结果,入侵者与小酒馆两方都损失惨重,她自己却实际只挨了那最初打偏了的一颗子弹。
然后,未等事情完全了结,她便悄然钻了个空子,从小门逃出了酒馆。追债人们与小酒馆的几个汉子枪战正酣,根本早就无暇顾及他们真正的目标所在。
而在酒馆外,本想就此离去的她,却察觉到另一个身影似乎正也要悄然驾马离开。认出对方面貌身份的瞬间,她毫不犹豫便驱马追赶。对方察觉追兵,随即死命逃跑起来;然而,在彼此追逐百米之后,她终于久违地用套马绳令对方跌落马背、重重摔倒在地,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追逐。
“……好久不见,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望着已然伤筋动骨、倒地不起的对方,克莱芒汀竟忍不住笑了。想来这些天里,她似乎已经许久都未笑过。
而对方——那个曾经在诺特萨隆一路追击她与希拉瑞娅,又在伯彻斯特带头欺辱她的讨债人,竟然一路侥幸活到今天。他现在又惊又怕,却似乎同时难以置信克莱芒汀在这些天里态度、做派的巨大转变,于是摆出了相当滑稽的一副表情。
“你……你怎么敢?!我以为你早就清楚,身为考德威尔人、却忤逆我们斯考尔家族的下场。你这次有机会逃掉,不过是因为这只是搜寻你下落的一小只队伍,你走狗屎运罢了。我们的人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以为你这之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又在头上添了新的血债数笔,最后还能有好下场?”
“可你想没想过……”克莱芒汀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当真内心雀跃起来,“——如果目击过我踪迹的你们都死了,维纶·斯考尔又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追债人虽然并不那么恐惧她的威胁,却生理性地、不自觉地对她这莫名的态度感到毛骨悚然。他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其实认错了人?……自己眼前这白金色头发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克莱芒汀·诺伊拉,而是随性夺走了她那姣好、温柔躯体的,某个阴魂不散的恶灵?
“不过,好消息是……”
克莱芒汀话锋一转,玩味地说道:
“——我恰好需要个替我送信的人。所以你也许不用急着去死。”
“……什、什么?”
男人听到这里似乎突然激动起来,但随即又有意识地急忙压住语调,想让自己尽量显得不那么冲动、那么渴望,那么破绽百出。
“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要你帮我传达一个讯息,给理应收到它的人。”
她回答。
“不过,难得一回,我倒希望这讯息能强烈、直接些,否则……或许又会给谁产生什么错觉呢?你说是吧?所以,那就……要拜托你了。”
见她缓缓逼近,男人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妙,但为时已晚。
——砰、砰、砰。
先是用枪,而后则干脆毫不犹豫地用起小刀与蛮力。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克莱芒汀几近粗暴地取下了男人身上的八根手指,一只眼睛、半个鼻子和两只耳朵,并让他们如垃圾袋下方漏出的不可燃垃圾般、不堪而无意义地遍布郊野。
“好了,我腻了。上路吧,祝你一路顺风。”
然而,在男人的惨叫正此起彼伏的高潮时,克莱芒汀却似乎突然兴致缺缺了,便如是说着,停下手来。
“……血——我需要止血!你应该明白吧?!这样我根本不可能活着送信过去,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喂,求你、求你了……!”
“听不懂?……我说你该出发了。”
说着,克莱芒汀冷冷地自身后踢了男人一脚。见他还因疼痛迟疑、不肯抬脚,她就再踢、再踢,直到对方屁滚尿流地站起身来,不惜摔倒、也懂得赶忙跌跌撞撞地向前踉跄逃去。
“这就对了。”
见状,她才轻蔑地笑着,如是说道。
因为手指缺失,男人显然已经无法驾马,于是只好徒步逃亡。而克莱芒汀则在一旁淡漠地望着此情此景,侧倚在一棵树旁,悠然地点起了一根烟。
“对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为了再给你添些动力,加一条新规则。如果这支烟灭了的时候,你还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我就‘送你一程’。”
她语气冷淡,而远处失神地蹒跚着的男人,却似乎听得异常清楚。随即,他如打了鸡血般猛地向前快速迈了几步,却随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然而他不敢迟疑,狼狈起身之后、又急着向前继续迈进。
克莱芒汀就这样望着这幅滑稽的光景,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会。
当她手中的烟大抵烧到半截时,一瘸一拐的男人已经走出百米以外,几乎没了踪影。
但她却突然站直身子,将烟蒂粗暴地掐灭,而后说道:
“……仔细想想,之后我也没什么事做。我似乎有的是时间,回到故乡去见见那几位老朋友了——但愿他们那时还能认得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