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困温岭（1 / 2）
次日清晨，柳仲溪出门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就没见王宗器身影，不知藏到何处。正要随其他弟子用饭，却见一名值守弟子来送书信。
柳仲溪打开信封，里面是父亲手笔，原来全家已经到了飞仙镇，让柳仲溪回报平安。
柳仲溪想着与其写信回去，不如自己亲自回去。便想着告知云淮七与吕玉楼一并前往，哪知他二人在房中留了书信，信中竟说明他二人今日便要启程去往潜阳山报到，成了三圣宗外门弟子。因没有寻见柳仲溪，所以留信于此。
原来这些日子，他二人一直在努力进入三圣宗，云淮七想进入三圣宗自不必说，大仇未报，怎能像自己一样逍遥。可吕玉楼这个家伙居然也随他去了，估计是看中了道宗有制药炼丹，十分契合他的胃口。
然而想要成为外门弟子，估计也需经过层层筛选才行。仅凭他二人的本事，不问也知道，定是何离枭保举他二人进的潜阳山。
难怪淮七一路上分外照顾何离枭，看来这小子早就有此打算。柳仲溪哂笑自己一声，日后三人的小队怕是不复存在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静心斋空耍了。
一路下山，各宗的弟子恭迎恭送，虽说一如既往扬州时体面，可柳仲溪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按信中地址寻到家中，还未进门，便被酆都五鬼以及叶檀山堵在门外。
柳仲溪刚要发作，却见酆都五鬼伸出手来。他猛然记起，那日自己曾许诺他们，全家一到飞仙镇，便与云淮七一同随他们回凤池山庄寻找《五帝天书》。如今人家尽职尽责将自己送到地点，自是着急向自己讨要人来。
可柳仲溪当初答应他们本就是权宜之计，云淮七方才脱险，自己又怎么拉他再入险地？
与其被他们纠缠，不如实话实说，早点一刀两断。
“实话告诉你们吧，云淮七已经入了三圣宗，现在是三圣宗的弟子。人你们恐怕是带不走了，而凤池山庄里也不会再有《五帝天书》了。”
柳仲溪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划过酆都五鬼的头顶，合着几经死斗，长驱数千里，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臭小子，你敢耍我们！”六人中屈不穷性子最急，听到柳仲溪的话登时掀起无名火，一把揪住柳仲溪的前襟，将他平地拎了起来。
六人之中叶檀山表现得最为平静，仿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见他按住屈不穷的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待屈不穷松开柳仲溪后，叶檀山拧开酒葫芦的盖子，将喝未喝之际，抬眼问柳仲溪道：“书在你那？”
“不错。”柳仲溪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怎么可能，那日在余杭我明明把你搜浑身上下了个干净！”屈不穷根本不相信书会被柳仲溪找到，他更相信，这些只是柳仲溪不想再次前往凤池山庄而编出来的借口。
“你这个黑鬼最蠢了，我早就料到你们会在余杭埋伏我。所以就把书偷偷藏在了镇外树下。后趁着你们和方宝船与封古剑混战，才偷偷又挖了出来。我要像你一样笨，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柳仲溪又想起自己那日在余杭被屈不穷殴打的一幕，故在言语上讨些便宜。
“你以为我现在不能杀你？”屈不穷刚抬起手，却被许荣再次拦下。他自诩五人中最为聪明的那个，此番却也被柳仲溪摆了一道，脸上红白之间，却是凝眉问道：“那书呢！”
“对啊，书呢！”其余三人也是随之问道，唯独叶檀山倚立门口，望向别处，一言不发。
“说来惭愧，书已被三圣宗的无妄神雷给击碎了。”柳仲溪佯作可惜，不由得长吁短叹一阵。
看着几人几近崩溃的表情，柳仲溪本是一阵窃喜，然看到叶檀山依旧平静不发，自顾自喝着葫芦里的酒，其内心竟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最不想骗的，其实是他。
一路上最用力保护自己的，也是他。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刻的柳仲溪就是明月。
“我也不想骗你们，话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柳仲溪说着就要朝里走，忽然背后劲风扫过，柳仲溪猛地回头，却见刘屠龙一把握住屈不穷的手，那铁钩也随之僵在半空。
“让我杀了他！”此刻的屈不穷，颌下黑髭如一根根钢针细密，目眦尽裂，人与手中的铁钩俱都充满杀气。
“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平白得罪了三圣宗，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到底是身为大哥的刘屠龙稳重，说话做事，总要为兄弟们的身后着想。
五人中最能骂人的葛桐，今天也算克制，骂了句娘，也安慰屈不穷道：“算了老黑，那书就算是没毁，也必被这小贼藏在山上。三圣宗门槛太高，不是咱们所能踏足的。”
屈不穷这才罢了手，瞪圆铜铃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着柳仲溪。朝着地上吐了一口，骂道：“妈的，老子抓了一辈子鬼。居然被你这小鬼耍的团团转。柳仲溪，算你狠。咱们山高水长，江湖路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柳仲溪抬眼蹙眉，有些不服。对这个死黑鬼他最是讨厌，但看到其他人都已妥协，加之这些日子，几人确实卖力相助，于是强忍住怒气，坦言说道：“我也知你们是受人所托，拿钱办事。你们助我柳家脱险，我自也不会亏待你们。“说着将怀中的银票悉数拿出，约莫三千两的样子。
俗话说钱能通神，自然也能通鬼。柳仲溪的手笔不小，几人的目光也瞬间被他手中的银票吸引。
这钱柳仲溪没有给别人，而是走到叶檀山的身边，将银票塞在他的手上。
见叶檀山仍旧没有看自己一眼，也知自己此事做的不妥。
他唯一愧疚的，也只有叶檀山。
“叶老，您这一路辛苦，我柳家上下念您恩情。我柳仲溪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日重修祠堂，必为您立碑塑身，永受后世香火。”柳仲溪一拜再拜，这次也没有以兄弟相称。
他知道，自己与叶檀山做不成兄弟，从一开始就做不成。
叶檀山沉默了许久，随即只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将剩下的交给刘屠龙。
酆都五鬼终归是拿钱办事，虽然柳仲溪这个雇主不算老实，但花钱还算仗义。
此番也算是有始有终。
待五人离去后，叶檀山这才一歪肩膀，转身面向柳仲溪，晃了晃手里的葫芦，又拍了拍了身上的尘土，嘴里含糊着：“谢了。这酒钱我就收下，不过你说的立碑塑身就算了。我们这种人，天生福薄，也无福消受。江湖路远，后会，有期。”他说罢让开挡在面前的柳仲溪，摇晃着身形，跌跌撞撞融进了街上往来的人群，还没等柳仲溪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看着叶檀山离去的方向，柳仲溪总觉得丢了些什么。
纵然自己就是那无情的明月，这浩浩乾坤，总该有一些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