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金裘重塑果,金家约死战(2 / 2)
“我毁了那个孩子的家,摧残了他的半生,难道你忍心让他剩下的半辈子,仍旧活在我和天甘远谋划出来的噩梦里吗,你或许会就此下去,可我不忍心,那孩子…他配知道所有的真相,倘若我死在他的手里,至少对于我与他也是件好事。”
“我看你,就是不打算活了,对吧!”
韩朽快步来到冥非的面前,单手抓起冥非的衣领,他用颤抖的双眸紧紧盯住眼前的赤发男子,男子言语间没有过多的感情流动,但恰恰是这种表现,则是更加令韩朽生气。
“韩朽,他身上还有伤…”
娄语魅急忙来到两人身边,可自己却无从下手,只能在一旁劝说,曹超看着如此着急的两个人,整个人彻底呆滞住,自己没有想到冥非真的能交上知心的朋友,虽然来晚了好多年。
“我想活,我会拼死一试,无论成败皆有结果。”
“别说笑了,殷麟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你如今重伤在身,你拿什么和他打!”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冥非扯开韩朽的手,自己与韩朽四目相对。
“你就让他去吧,他这人本性难移,认定的事情,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回头的,你们二人且在城主府安心静候便可。”
曹超有些受不了眼前的场面,索性开口给两人吃颗定心丸,他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余光扫向娄语魅这边。
“既然都吃饱了,那便随我来吧,我安排你们去休息,到子时,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到金家,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来。”
……
殷麟走在大街之上,脑海中满是过去的创伤,殷家顷刻间家破人亡,活下的寥寥数人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复仇大业,到头来竟是荒唐到不行的笑剧。
因为殷麟的身份,平时里寒日雪城的百姓,一般都不会招惹对方,曹超更是动了惜才之心,为殷麟一家在寒日雪城留下一座宅子,这也是为何殷麟会一直留在寒日雪城的原因。
[该如何,将这些和爹讲呢?]
殷麟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妇人,手中提着篮筐,篮筐内有几颗白萝卜,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早已不是过去那般华丽的丝绸,而是粗布麻衣,万千青丝被束在身后,长发及腰的模样让周围人目瞪口呆,唯独是殷麟表现得极为镇定。
“书桃姨妈,你这是要去哪?”
没有想到,眼前面黄肌瘦的妇人,在过去竟然是过去的刁蛮富家小姐,此刻的殷书桃没了过去的那般乖僻无礼,而是礼待下人,语气轻缓,五官虽说是俏丽,但也挡不住年老色衰的变化。
“小麟…我买的萝卜他多算了我三文钱,我必须找他去,平日里就算了,今日可是你爹的生辰,买菜的居然敢在这种日子里算计咱们,我就必须让他知道,咱们殷家不是好欺负的。”
看得出殷书桃的骨子里并没有变化,只是十几年的风霜雨雪,早已把殷书桃磨合得圆滑处事。
“姨妈,这次就算了吧。”
殷麟想起今日正是洛子玄的生辰之日,是洛子玄颇为重要的日子,仿佛命运安排似的。
“不能算了,你知道三文钱能买多少东西吗,等着看我的吧,你姨妈肯定不是吃素的。”
殷麟注视着殷书桃大步离开宅院,恍惚间自己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过去,几百两银子都不屑一顾的姨妈,如今竟会为了三文钱,亲自去与对方争辩…]
殷麟想了想这么多年的苦难,两颗泪水从眼眶中跑出,这些全都要拜冥非与天甘远所赐,而这一切终将会在今夜了解。
因为曹超给的宅院不大,殷麟走进宅院内,一眼便看到了在院子中心晒太阳的洛子玄,洛子玄从过去的书生意气,到如今的骨瘦嶙峋,鬓角处的白须在时间的推移下,又多增加了不少。
“爹,我回来了。”
殷麟将长枪放在院子的假山,可很快长枪上面的磨损痕迹便被洛子玄发现,而自从当年殷照死后,洛子玄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几个月都不曾说半句话,每日必须做的事情,就是躺在院子内晒太阳。
“今日城南家的李婆,她家明年就要抱孙子了,还送了我一条鱼,不过我没有要,她还说,到明年让咱们一家去那边,那边热闹,总比你呆在这院子里好。”
洛子玄缓缓地闭上眼睛,殷麟自然是不知道,城南的李婆早就看上他了,自己一直躲在家中,也是免得生出破事,她告诉殷麟,便是希望撮合自己和洛子玄,洛子玄虽说平时日不说话,可脑子没坏,这种事情,自己尽量是能躲就躲。
殷麟来到洛子玄的身边,从他身边的桌子上,拾起几颗红果塞入嘴里,紧接着用洛子玄的杯子喝了杯在桌子上的茶水,这么多年来,洛子玄从未与自己提过当年之事,大概是他不想让自己卷入那场纷争当中。
“爹,我见过冥非了,他和我聊了很多。”
殷麟说话的语气很是寻常,而洛子玄在此刻睁开了双眼,他坐在椅子上面,手中拾起放在桌上的水果。
“看起来,这些天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确实与冥非有关联,金家家主被人杀害,若是冥非,那么一切都将说的通,蓝家被金家迫害许久,冥非与蓝家渊源很深,金家出事之后,就该猜到是他。”
许久没有说过话的洛子玄,那沙哑的嗓音已经完全不是过去那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形象,他自从金封眠的死讯传遍整座寒日雪城开始,心中便开始思考,如果传言为真的话,如今的冥非,不仅武功大减,就连往昔的记忆都荡然无存,倘若他想要。
“金封眠究竟是谁杀害的,这与我无关。”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当年的始末了?”
洛子玄深深吐出心中沉寂已久的气息,那场噩梦盘踞在自己心里难以消除,殷麟,自己的孩子,若是同样沦为权谋的棋子,洛子玄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殷照,还有那晚惨死的殷家众人。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殷麟心中存有疑虑,他不完全相信冥非的话,于是他把冥非所说的话全部讲给洛子玄听,而洛子玄的眉角处不停地颤抖,过去的梦魇再次凌驾于自己的面前。
……
“真的,他没有替自己辩解,你娘是死在天甘远手底下的虎奴之手,殷家当时得到消息后,想要面圣,可惜连家门都没有迈出去,便统统死在冥非的手里。”
洛子玄当初伤势还未恢复,但是,亲眼目睹的一切,自己没有理由会去遗忘,冥非尽力劝说怒火中烧的殷家人,可是众怒难消,殷照的死因彻底点燃了殷家众人的愤怒,无奈之下,冥非又一次当上刽子手。
那日
冥非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散发着杀意的冷眸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空旷的殷家,树上,墙边,池塘里,皆是人的尸首,大雨倾盆之下,洗刷着场地上的血迹,可是怎么也洗不干净,冥非身上的鲜血。
“他所做之事,是迫不得已,还是听命行事?”
殷麟的态度很是平静,他心中早已决断,无论是冥非有苦衷也好,肆意妄为也罢,他今夜便会和对方进行生死搏杀,直到一方倒下,这跨越十几年的仇恨,才会消散于人们的欢声笑语当中。
“也许都有吧,我与他只是见过几面,但我很清楚他对殷家出手并非私人恩怨,舍小保大,没什么好讲的,你娘她…便是因为不懂得为官之道,所以才…”
“你不配提她!”
殷麟一怒之下,单掌拍碎洛子玄的木桌,这些年的心酸和痛苦化作两行泪水,随着寒风吹落到地面之上,过去,无法改变,冥非铸就了殷麟,这场生死绝杀,早已注定。
“我…是不配提她,我不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活在过去,殷家只剩下几个人,我只是希望你活得更久些,其他的…不重要了,你太小…当时,我们只是天甘远与冥非的权谋之争中的区区一小枚石子,现在…也是,看看周围的所有吧,殷麟,他们不屑一顾都会让我们沦为此地,若是我们招惹他们的话…”
“够了!”
殷麟雄浑而又稳重的声音,轻而易举盖过了面前之人,洛子玄近乎狂颠的声音宣泄着当时的无能为力。
“人不该活在过去,这是你说的。”
洛子玄的瞳孔微微颤抖,自己一直劝说殷麟放下,可是真正活在过去的人,其实是他洛子玄。
“看看周围?”
殷麟边说着,边朝着四周看去,这间宅子自己住了快要十六年,这里的一砖一瓦,自己都了若指掌,可这里终究不是殷家,自己也不该为此永远留在这里。
“看看周围…这里不是殷家,天甘远和冥非的权谋之争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看看他们的下场,若没有与他决断,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你娘,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殷麟挺直腰板,他捡起滚落到一旁的红缨长枪,他抓起长枪,站在洛子玄的面前,恍惚之间,洛子玄看到了殷照过去的影子,许久没有见到,洛子玄竟忘记了殷照的容貌,反而对当年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那要看,怎么活着,是了却恩怨,策马扬鞭,痛痛快快活着,还是死于剑下,仍旧可以无恨于往昔故人,无论怎么活下去,这种憋屈地活着…做梦去吧!”
殷麟转过身去,准备去金家,而在这个时候,洛子玄却露出了惨淡的笑意,他明白殷麟的决心,既然是殷家的恩怨,又怎会让殷麟一人迎战,他用尽全力喊住殷麟。
“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我猜这次也是一样,既然去迎战天下第一的冥非,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洛子玄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从屋中殷照的牌位之下,取出了沾满香灰的精钢长枪,这柄长枪自上而下皆为银色,而在枪杆之上盘踞着一条金龙,枪头单单看上去一眼,阳光照射之下,亦可以伤人性命。
“逐定?”
殷麟当然记得清清楚楚,这柄银色长枪是过去殷照的兵器,据说是天甘远所赐的兵器,由无数工匠日夜精心打造而成,与殷照所学的武艺相辅相成,原本“六烈”是由五把长枪摆出的阵法,因为枪法精妙之处,便是可以在出枪的瞬间,抵达到第六枪的地步,进而让人防不胜防,而殷照过去便用这把枪,你完整的演练出整套“六烈”。
“这是你娘过去的兵刃,既然你要去斩断因果,便把它也带去吧,属于过去的,除了咱们殷家人,剩下的只有这把“逐定”。”
“逐定”长枪在阳光之下散发着奇异的白光,握在手中仿佛增添了十分的力气,殷麟接过长枪的时候,全身恍惚之间被电击到一样,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是年少的殷照手持木枪,随着洛子玄的笛声,在梨花树下舞动的身影。
“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殷麟看着洛子玄的样子,与之前疯癫的样子完全相反,而这把长枪对于洛子玄来讲,更是视若珍宝般的东西,平日里连看一眼都是奢望,可这次洛子玄竟然会如此轻易交给自己。
“…我早就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了。”
殷麟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生气,而是颇为感动,如果没有自己方才那些话,这柄长枪也不会交在自己手里,洛子玄心中的想法从未消失,他只是将这想法藏在心里很深的地方。
自己只需要考虑与冥非的事情,而洛子玄则是需要考虑更多的地方,从这点上看起来,的确自己还是很幼稚的人。
“砰!”
殷麟立刻跪在地上,给洛子玄磕了三个响头。
“爹,今生今世…孩儿辜负你了!”
殷麟起身后,擦干眼泪,朝着身后的大门走去,而藏在大门旁的殷书桃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她也同样隐藏起自己痛苦的样子,自己尽可能挤出笑脸,走进宅院。
“…这都快到晚膳了,你干嘛去?”
殷书桃语气哽咽,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让殷麟犹豫,迎面走来的殷麟,是从未有过的洒脱和自信,就像是过去的姐姐。
“晚膳不吃了,我有约!”
殷麟自然可以感知到殷书桃的气息,双方心知肚明之下,一切表现都是为了对方的感受,就这样殷麟离开了这座熟悉的宅院,一路上,街上所有人的眼神放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
……
金府
冥非稳坐在府内的石桌旁,身上穿着的黑衣金雀短衣亦如从前,可从露出的衣领处,还是可以看清楚,此刻的冥非身负重伤,他身边的“金裘”平静地躺着,身后则是几十人前来前来寻仇的江湖人士。
[冥非…我求你…留他们的性命…求求你…]
石桌之上,青铜壶中盛满热茶,茶杯之上漂浮着一缕残破的茶叶,石凳之上,是早已腐朽的人,那人身后是数以百计人的手足兄弟,他们寻仇无果之后,被冥非打昏后扔在身后,所幸金府够大。
[冥非你私自留下他们几人性命…是想和我作对吗,你应该理解我才对吧。]
冥非用颤抖的右手拿起茶杯,苦涩的茶水饮入口中的那一刻,昔日的权谋争斗,如今沦为街边百姓的笑谈。
“好苦啊…以前的我真的受得了吗?”
冥非语气中带有半分对过去的怀念之意,青铜壶旁照应出此刻的冥非,对方猩红的长发绑在身后,古镜般的双眸中见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那些痛心的回忆,那些无奈的举措,太多太多…
“入了天武…何谈自在…”
冥非似乎给了自己答案,随着又一杯苦茶入口,自己已经熟悉了这股味道,苦涩中并没有微甜,细细品味之下,渴望的那份甜并没有出现,而是充斥在口腔里的辛苦。
……
在看完自己在寒日雪城中各个角落里的回忆,那些酸甜苦辣,痛心疾首的过去,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过去的殷麟单纯的认为,自己会永远记得那天的惨剧,可是,回过头来看,那却是自己成长的开始,以前的殷麟,骄傲自满,认为自己武功天下无敌,自己是世间第一奇才,可是在此之后,殷麟却发现,自己和偌大的天下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告别陈婆婆之后,再去吃点东西吧。]
殷麟这样想着,可当自己走到街边的拐角处时,一道略带蛊惑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随着那道声音出现之后,如潮海般冰冷的杀意也随之而来。
“凭你自己,是杀不掉冥非的。”
简简单单的回答,却让殷麟冷汗盖满全身,身后身穿白衣的男子,声音阴柔,长相俊美,尤其是两只水蓝色的双眸看上去极为精致,可殷麟在这外表下,却感觉到了阴森森的杀气。
“你是谁?”
殷麟的脑筋转得很快,赴约的事情,自己只在城主府和殷宅里谈到过,此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城主府内戒备森严,而且还有韩朽等一众高手,此人估计不会出现在那里,那么说,他方才也在殷宅内,可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甚至连对方的气息都没有发觉。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冥非的方法。”
那人语气轻缓,声调高挑,可举止投足间皆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殷麟很清楚,眼前的男人,相当难对付,自己正面对上他,胜算不会超过三成。
“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殷某不屑于用,识相点,别来烦我,依我看,借刀杀人这手段还是免了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与冥非也有过节吧,那么大可不必借助我手…你比我强的多,不是吗?”
[殷照的孩子,果真和她一样固执…]
韩道忠不准备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殷麟,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小瓶内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不浓郁但确确实实是血腥味。
“我与他是有过节,但不至于到拼死拼活的地步,我助是看在萧巧的面子上,既然冥非都和你说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殷麟的眼神稍稍呆滞了片刻,随后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韩道忠,对方明显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与洛子玄的对话过程中,自己已经刻意在隐藏萧巧的事情,对方可以知道地那么详细,就证明当时他也在城主府。
[这人的武功…难不成在韩朽之上…天武国有这种能力的人,大多数我皆知长相…究竟…]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韩道忠拿着白瓶子朝向对方笑道。
“我当时也在场,如果我不在,你爹也不会活。”
殷麟全身打了下冷颤,看对方的表情,明显是没有说谎,而且凭对方的身份,估计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拿着吧,“血魔”的名号,你以为是说说的吗,没有这东西,你再练一百年都没有用,有了此物,才叫公平,至于用不用…全在你自己身上。”
殷麟半信半疑地接过白瓶子,韩道忠的表情却是极为自信,他认定了殷麟必定会用此物,不然,恐怕冥非不会有性命之忧。
[冥非,往日你可用花云川创出的“不坏仙体”,侥幸躲过一次次致命的时刻,可是这“不坏仙体”最大的克星与妖无异,皆为除妖人血,而且这人血当中,我混入了百足蛊虫之毒,对不起…没能亲手取你性命,我已经做足了对十音的承诺,可你太碍事,单单是小皇帝已经够棘手的,加上你,我还真没把握用尘羽胜过天武。]
韩道忠看到如他所愿,打算转身离开,可是殷麟却开口问道。
“要我用此物,便留下你的名字!”
“荛山仙人的传人,你可满意?”
殷麟听得云里雾里,可是,当他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韩道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