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嗨，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男的女的下面都会长。”

“你咋知道的？”

“要多看书，多学习。”叶欢一脸嘚瑟。

“你会看书？鬼才知道你在哪儿偷看的黄色。哎，你找我干嘛？”

“你家发书票没？”

易晓宇把头扭到一边，“知道你还问。”

“努，”叶欢把书票递给易晓宇，“送给你。我又不看书，书票都浪费了。”

易晓宇抬头看看叶欢，摇摇头，“我不要。”

“怎么，你上次不是说想买一本生理卫生书自学嘛，新华书店肯定有。”叶欢调侃他。

易晓宇嘿嘿一笑，却坚定地说，“我不要你的书票。我也不看书。”

叶欢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毫不在意，晃晃脑袋走开了。

罗宏放学回到家，罗爸正在客厅丁零哐当做家具。

去年厂里新建了两栋单元楼，按照工龄、车间打分，他家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子。房子是有了，可他家却没钱装修，于是罗爸自己买来三合板、木条、螺钉，自己画图纸，自己在家作家具。经过几个月敲敲打打，罗爸已经弄出来一套两米高，三米长的组合柜，不仅有衣橱、有柜子，还安装了玻璃推拉门当做书架。现在正在做的是一个电视柜，图纸已经画完了，正在切台面呢。

罗宏不敢打扰罗爸，绕到厨房，问罗妈：“咱家发了多少钱的书票？”

罗妈想想，摇摇头，“没有，厂里只有独生子女才给发。”

罗宏就有些气恼，叶欢跟他说有书票这件事后他兴奋了好久，还盘算着是买小人书还是童话大王呢，结果啥也买不了。

他冲着正在跳皮筋的妹妹发火，“都怪你，我连书都买不了。”

罗妈瞪了他一眼，“没发就没发，大不了不去买书，你冲妹妹发什么脾气。”

妹妹一听不干了，哭起来，“我也要买书、我也要看书……”

罗爸放下手中的工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考虑什么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两个星期后的星期天，一大早，罗爸就骑着家里那辆永久28自行车，罗妈抱着妹妹坐在后座上，罗宏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县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真大啊，八扇朱红色的大门板都卸下来放在一边，敞开的门脸比中学的校门都宽。书店里一排一排的书架像宅院里羞答答的闺秀一样矗立在那里，等着大家去翻看。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书香味和油墨味，闻起来那么好闻。

可罗宏和妹妹对书架上那些望之生畏的大部头不感兴趣，他们被门口摆放的一堆童书给吸引了过去。

大厅里，四条板凳支起足有乒乓球桌大小的一张桌面，再铺上一层白布，几百上千本书在上面堆成了一座小山。里面既有小人书，也有童书，还有一些不是没了书皮，就是折了角的文学书。罗宏和妹妹像发现宝藏一样扑在上面，一本接一本的翻看着。最后，一人买了一本小人书，开开心心回家了。

原来，儿童节后的第二个星期，书店会对一些缺版残次书打折销售，虽说和原价相比，也差不了一两元钱，但对于一直精打细算过日子的罗家来说，既能省下点肉钱，又能满足孩子们的读书愿望，岂不是一举两得。自那以后，罗宏和妹妹有了自己的节日——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天，直到他俩都毕业离开家。

罗爸自从被降级后，一步差，步步差，工资级别始终比别人低一档，两口子每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2元。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省下钱来，除了买书，还给罗宏买了一台红白游戏机，给妹妹买了一架电子琴。要知道，当时全厂还没几个人家里有这东西呢。

这让罗宏和妹妹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面前倍儿有面子，他们从未想过，爸妈是如何从每天的柴米油盐中一分一分抠出钱来。罗爸罗妈从不在罗宏和妹妹面前说家里的困难，所有的困难他们都自己扛着，留给罗宏和妹妹的，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衣食无虞、无忧无虑的童年。

于是罗宏一放学就朝小易家跑，小易的爸爸在母子宿舍的外墙上拧了一个简易球筐，他和小易一起练投篮，玩到吃饭的时候才回家。吃完饭做完作业，罗宏又约着周坤到他家，一起玩魂斗罗、赤色要塞。

周坤也是厂子弟，但初中才和罗宏他们分在一个班。初一放暑假的时候，学校忽发奇想组织夏令营，只有班上成绩前十的同学才能参加，罗宏、周坤等人名列其中，叶欢、易晓宇自然与此无缘。厂里专门组织了一辆大客车，带着众人一路游历了白马寺、龙门石窟等名胜古迹。尽管条件艰苦，只能打地铺、吃泡面，但众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出厂区，无不兴奋莫名，罗宏和周坤就此熟络起来。

其实罗宏不太喜欢和周坤在一起。虽然周坤属于罗爸罗妈眼中允许交往的对象，成绩好，懂礼貌，罗爸罗妈甚至鼓励两人经常凑在一起打游戏。但周坤和那帮成绩好的同学一个德行，放学了还在聊作业，考完了还在算分数，罗宏一听就腻歪。

他更愿意和叶欢、易晓宇混在一起，用易晓宇的话说，罗宏本质上还是一个混子。可是打球、玩游戏叶欢都不屑于参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些都没意思。罗宏也不知道什么事对叶欢来说才叫有意思。而不管罗宏把游戏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易晓宇就是不去罗宏家，也从不告诉罗宏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