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后园有曲(1 / 2)
任老幺的尸体横躺在“封记”茶坊的后院里,尸身上仍是蒙了一块麻布。茶坊的“小伙计”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墩上,盯着那地上的尸体,仿佛怕那尸体悄无声息地跑走。“掌柜”李鸽子临走时叮嘱,要好好看护这尸体,若出了纰漏,是要用命抵偿的。
“今夜真是要有大事了,看来这里的活儿要了结了,哎,刚刚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又要随着‘掌柜’搬去它处了。”小伙计暗念着。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起那蒙尸麻布的一个边角,露出任老幺的半张面孔,白森森的,与那麻布竟是一个颜色。小伙计打了个寒颤,心里念念说:“这院里的人走得一个都不剩,只余我和这两个死鬼,他娘的,还真不如跟随大伙儿同去做事,好过在这里挨这死鬼的惊吓。”心里念着,仰头望天。夜晚的月儿又大又圆,照在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银霜。
这样的月色,却是不便于佟老大三人当夜的作为。只是已经无从选择,只能于这明月当空下结伴潜行。李鸽子已经通过小锅巴知道了那院子的布局,早已告知了佟老大,佟老大三人从东厢房遮阴处翻墙而入,进了这座希冀而又莫测凶险的庭院。
佟老大三人俱是一身黑衣,黑布遮脸,只露出各自的一双眼睛。六只眼睛四下张望,这前进院落里无声无息,只有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一片静寂中能听到身边人的“怦怦”心跳。
敖胖子低声道:“这鬼模鬼样的宅子还真让我身上有些冒寒气。”
“没出息的,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佟老大低声呵斥。
胡跌儿不言不语地仔细观察四周。三人如此在东厢房的角落里蹲了半刻功夫,仍是没有听到半点声息,敖胖子按捺不住,低声道:“佟老大,咱们进那屋里看看,就是有什么险恶,让它早早来吧,总好过蹲在这里难受。”
佟老大低声道:“我总是仿佛听到了什么响动,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动静,这风里也夹着些血腥味道,可又仿佛不是血腥味,真是怪异的紧。”
敖胖子小声笑道:“你还说我,是你自己怕得紧吧,说什么动静,还什么血腥味道,我怎么听不到,闻不到呢?”
佟老大没有言语,又观察了片刻,低声对敖胖子道:“你从墙根儿溜进那东厢房去,我两个在这里看着动静,你记住,手里握紧暗青子,若是察觉有活人气息,先出手再说。”
敖胖子顿了一顿道:“那个李鸽子安排的小锅巴还在这里,别误伤了他。”
“管不了那许多了,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佟老大低沉的声音言道。
“我记下了。”敖胖子嘴里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两颗铁弹子握在手里,蹲着身子四下里看看,竖着耳朵听听周遭动静,察觉不到异样,便猫着身子,一晃之间已经到了那东厢房的门口,伸手轻推那房门,那房门并没有上拴,便自缓缓开了。
敖胖子从半开的门缝里,瞪着两只眼睛看那厢房里的情景,黑漆漆的,看不分明。如此屏住呼吸待了片刻,两眼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借着月光,渐渐地能看清那屋里的陈设。
那东厢房里陈设甚是简单:靠墙立着一个水缸,地上堆着几堆柴火之类的杂物,除此,便是四壁空空,只有那个大炕占据了半个屋子。想必这曾是主人家长短工住的屋子。
敖胖子仔细看那大炕,炕上模糊有个被窝隆起的模样,心道:“难不成,这里还睡了人?”心下又一想,“不对,这屋里绝没有生人的气息,凭自己这耳朵,莫说是活人,就是一只猫也逃不过我的耳朵。”想到此,心里不觉有些忐忑起来。刚才在外面,自己随口说了句“身上冒寒气”的打趣之言,此时身上不禁真的冒出寒气来。
敖胖子蹲在地上思量片刻,握紧手里的铁弹子,抖手打出一颗。“扑”地一声,那铁弹子穿透被子,打中了被子所覆之物。而那被中之物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敖胖子心中惊疑,仍是十分戒备,腾身上炕,蹲在那被窝旁边,眼睛盯着那凸起的被窝,心里“怦怦”跳的急速,暗念道:“这被窝里的物件儿毫无生气,定不是活物;若真是有人埋伏在此,被我一颗铁弹子打中都不动弹,专等我掀起被子突袭于我,那此中埋伏的便是绝顶高手,竟能令我闻不到半丝声息。若真是如此高人,那也只能是那叶尚道一人了,此中再无旁人有如此手段。”
心下想着,狠一狠心,再不等待,抬手扯住被子的一角,身子一个侧翻,连同那被子便随着他的侧翻而掀了开来。敖胖子身子已经到了炕下,紧贴住墙壁,定睛看那被子所覆之物,却是一个蜷缩的瘦小身子。看那身材,便不是那叶尚道。
敖胖子稍微放松了一下心神,却仍是不敢怠慢。在炕下等待了片刻,看那身子动也不动,又抬手一个铁弹子击在那人的身侧,“叮”的一声,那炕席里竟然藏着一把金属器具,传出一声金属之音,静夜中格外地刺耳,那人却仍是动也不动。
敖胖子知道这人定是已经没了气息。便附身凑过去细看。黑暗中只能见是个尚显稚嫩的年轻面庞,鼻息已经全无,身子尚有些微温热,应该死去不多时候。伸手摸那被褥下面,那人的身侧竟藏着一把菜刀。有此防身,显见是预感到身边的危险,可惜却仍没有救下自己性命。
敖胖子心里念念道;“这定是那个李鸽子派进来的名唤做小锅巴的手下。这小锅巴定是露出了马脚,被叶尚道的手下杀死在这里,真是可怜。”心里想着,心下一阵黯然。
敖胖子将那被子重新盖在那尸体身上,回身走到厢房门口,从门缝里向外观望,外面仍是静寂无声,便轻轻推开屋门,挤出身子,闪身回到佟老大与胡跌儿蹲身的遮阴处。
“那里面炕上躺着一个尸身,应是那个小锅巴,定是被发现了底细,因而丢了性命。”敖胖子轻叹一口气。
“不对,不对。”佟老大眯着眼睛沉吟,念念自语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