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差上路(1 / 2)
城东豆腐店的区二娘已经在小店里忙了一个早晨,担捅里的豆腐花已经见了底,掌柜区二正把早上做的新鲜豆腐摆出来,小伙计里外忙着收拾食客走后余下的食物残迹,擦拭小店里外的桌凳。
那三个短衣汉子便是在这时候上门的。
区二娘自认是阅人无数,只需扫上一眼,便能说出那人的家境出身,甚至性格学问,脾气秉性等等,但今天来的这三人却是让区二娘着实多瞅了几眼。
这三个汉子俱都是着了一身粗布短衣,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发髻。当先一个年龄最大,有四十几岁,面白无须,阴沉着一张脸,眉眼间有着一股阴森之气,让人看了便心下发虚,没搭话便惧了三分。
随后一个最先在一张方桌前坐下,拍了下桌子,高声道:“卖家快些上三碗豆腐脑,多放辣子汁,多放蒜泥”。这人三十岁出头,一张胖脸像个弥勒,两个肿肿的眼泡里裹着两个溜溜的眼珠活活的四下咂摸,模样像个土地主,做派却又似个行脚商人。
最后一人却是年轻,看来二十岁出头,瘦巴干小的个子,垂身立在一旁,像个随行的仆人,但穿着却又和另外两人无异。
区二娘边笑边招呼着过来:“呦,三位大爷今儿来的可是时候,再晚些咱家便没了早上的吃食了。看三位爷面生,是头一次来吧。莫看我这小摊子是不入流的吃食,咱这京城里的显贵高官可也来过不少,吃过一次便都成了店里的常客,您三位若吃着好,便也常来,这东西只能吃个热乎,若是往家里送,便少了味儿了。”
区二娘嘴上说着,手里不闲着,已经盛好了三碗豆腐,点了蒜泥酱汁、撒了辣子香菜亲自端到三人面前的方桌上。
掌柜区二笑骂道:“三位爷别听我这娘们瞎咧咧,当官的哪里会来我们这寒酸地儿。”
区二娘白了区二一眼道:“你敢说领皇家银子的常爷不是早巴巴的来?”
“他一个看城门的,算什么显贵”。区二爷咧嘴一笑便露出了满嘴的黑牙根。
“看城门的怎么了,那也是公家的差事,总也比你个做豆腐的强”。区二娘像是着了恼。区二爷便嘴里叨咕着,走进后厨去了。
那领头的汉子阴沉着脸,眉头紧皱,对这些市井闲话颇有些不耐烦。
那胖弥勒怕这两口子就此没完没了的吵下去便笑道:“吃得好,自是常来。”
那阴沉脸对区二娘道:“再扎二斤豆皮,二斤豆干,带走。”
“好嘞,给三位爷包上。”区二娘朝伙计喊了一声。
当日是个大晴天,初升的日头斜挂在碧蓝的天上。晨雾早已散去,街上行人渐多。东城门外官道两旁成排的高大杨树已经有了秋意,多少给人一些萧瑟之感。微风中却夹杂了一些树木的甜香。
官道上人来人往,繁华起来。区二娘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念念道:“这三位爷像是做什么的,真是看不出,难不成是朝廷里的官人微服私访。”
一旁的掌柜区二道:“你别闲操心了,赶着把今儿的活做了吧,东城的马善人家有红事,早定了六十斤豆干,六十斤豆皮呢?”
区二娘不耐烦道:“知道呢,少念叨了。”
出了京城的东门,沿着官道一直走,有半柱香的功夫,便能看到道边一处骡马市场。胡跌儿站在路边,看着佟老大和敖胖子从集市中牵出三匹驽马来,佟老大阴沉着脸,敖胖子却是满面笑意。
晚上住店时,胡跌儿才听敖胖子说起买马趣事。
按马市的规矩,佟老大与那马贩子两个的衣袖合在一起,两只手在笼着的袖子里比价,两人点头摇头的比了有时,却也没有谈拢。
敖胖子笑着伸出手来与那半闭着眼睛的马贩子笼起袖子谈价。那马贩子握住敖胖子的出价,摇了摇头,忽地感觉手掌被对方猛地反手握住,那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物件。半闭的眼睛忽地睁开,继而面露惊惧之色。那价格竟是很快谈拢,原是不肯的低价竟也认了。
胡跌儿满脸好奇的等着敖胖子说出他的“秘诀”,敖胖子却是不紧不慢地“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正的散碎银子,放在手心里给胡跌儿看仔细,便又神秘兮兮地合起手掌。再张开时,一块好好的碎银子已经变的不成形状。
敖胖子“嘿嘿”地笑,胡跌儿有些失望,却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
屋外,佟老大坐在一条宽板凳上,两手叉在胸前,愣愣的看天。半圆的月亮冷冷的挂在天上,明天应该又是个好天气。
转天大早,佟老大拿出了早准备好的三身行脚商人的衣衫,一众三人换了。又买了些干粮果子,骑了那三匹驽马,便朝潞安州行去。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疏。微风拂面中,夹着一股潮气。
敖胖子仰首念念自语道:“总有半个月的行程了,但愿这次消息确凿,不会又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
胡跌儿轻声道:“这个叶尚道是条大鱼,咱们这次若是拿了这条大鱼,是否就可算是大功一件了?”
“姓叶的名气大,功夫强,是块难啃的骨头,若是做成了事,当然是回宫复命,在圣上面前你我有了面子,一件大功自是当然。”敖胖子咧着嘴说道。
“路上说话注意点,别把名字挂在嘴上,有些犯忌的话更是不能吐,哪怕是晚上趴在被窝里也不行,隔墙有耳,小心点儿好。”佟老大低声说道。
“记下了。”胡跌儿闷声说。
“佟老大就是太过仔细,都在江上飘过,水里游过,还用您老人家提醒。”敖胖子笑道。
“知道就好。”佟老大眼望前方。
路上无话,三人如此行了多日,终于到了潞安州地界。
当日行至一处大镇子,路边立着石牌,写着“南安镇”三个大字。
天时已近傍晚,敖胖子走在前面,进入一家客栈,向柜台里那个满脸冒着油光的掌柜打问客房。
佟老大跟在后面,看那客栈招牌上写着‘东升客栈’,心下暗笑,这世上的客栈以‘东升’为名,何其多哉。
胡跌儿走在最后面,与前面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四下扫看着客栈左右的街景。
三个人定下两间客房,佟老大与敖胖子一间,胡跌儿单独一间,彼此装作互不认识。一路行来俱是如此,不为其它,只是习惯。
吃过晚饭,佟老大与敖胖子走出客栈,在镇子上转了一圈,看那镇东一家院落甚是气派,黑漆大门紧闭,门口挑着两只大红灯笼,灯笼上书写‘平安’二字,走到近前,看到大门上悬一块牌匾——平安镖局。
佟老大小声道:“平安镖局的分号竟然开到了这里,看来这镇子还是个沟通南北的要地。”
敖胖子口中‘嗯’了一声,两人继续朝前行去。
回到客栈房中时,佟老大掌上灯,将路上买的一包干肉拿出,散在桌上,自己却是不吃。胡跌儿闪身从门外进来,笑道:“早闻到肉香了,乖乖,那晚饭吃的甚是无味,幸好佟老大有心,路上买了干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