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念念回首是灵山(1 / 2)
是从心底里放下芸心,还是去为她做些什么,芸心的死,是她的宿命,逃不开躲不掉,如果她从未遇见那个小和尚,可能她会接受世俗的安排,嫁给那大户人家的员外。
可这世上没有假如,因此才会有宿命。
印空的故事,让安九黎觉得,仿佛在这个世上,曾真实发生过,至于他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要把无名和芸心的往事详尽无遗地讲出来,这里面的原因,恐怕也只有印空自己知道。
“禅师所谓那是上天对芸心的惩罚,芸心并无过错,何至于打入地狱而成为孤魂,不能得以轮回?”
“与人立下婚约,没有践行而半途反悔,以轻贱自身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安九黎瞠目结舌。
“这,这,我实在无话可说,你说,轻贱自己性命倒也还说得通,可违背婚约这事,我觉得吧,有待商榷,你让一个如花似玉的花季女孩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人家不愿意,这算什么罪过,如果有罪过,那也是这世道的罪过。”
“安居士倒也不必愤世嫉俗,婚约已成,背弃婚约便是罪过。”
他不像印空和尚,一个来自于相对文明社会的思想,这种三妻四妾的观念是难以有接纳余地的,他本能的袒护芸心,因为她在此事当中遭遇了委屈,人之常情,便是如此。
可人情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事实上,芸心自愿嫁给员外,其中有威逼利诱,芸心身不由己,订立的婚约已经生效,她的种种做法,的确不合礼法。
这样一个古代社会,礼教大于任何人情,在礼教面前,个人的意愿必须要服从于大众和礼法。否则便是离经叛道,难容于世。
安九黎倒也没有多么愤世嫉俗,这个世界什么样,他并不关心,因为他太弱小了,一个周天境的小修士,那些高阶练气士,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回顾过往,很多时候,他只能勉强自保。最开始还会伸出援手,可到最后,他也麻木了,慢慢的,他发现,这个世界遵循丛林法则,他倒也并不觉得失望,反而有种释怀,宇宙再大,平行世界再多,说到底,不过都是强者对弱者的盘剥和掠夺。
人,两足无毛直立行走的动物,人拥有动物体,却有着和他动物体不相匹配的思维,因此,注定将不同于其他动物,人活得会更为痛苦,一边是追求真善美,一边又要兼顾身为动物的基本需求,为滋生的源源不断的欲望去买单。
这两者,不能相容,作为人的组成部分,二者又都不可或缺,罪恶一词,便是两者相互妥协后达成的和解。
世间多有不平事,不能以个人意志而有任何改变,他慢慢地尝试不去自己较劲,毕竟他也是两足动物,如果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他自己也白不到哪儿去。
安九黎呵呵笑着,指间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如果故事还没有结束,我想知道接下来无名会怎么做,作为一个出家人,他不可能私藏一份执念般的爱意继续他的修行,而如果要了却心里牵挂,那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印空望着棋局,往盒子里去摸棋子。
“芸心的遭遇是无名始料未及的,她的残魂曾来到人间,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难以想象芸心会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在犹如深渊一般空荡荡的地狱惶惶不可终日。他内心感到极大的震撼。此时的他,陷入了痛苦无法自拔。终于有一天,他再也难以忍受那梦魇般的折磨,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并向燃灯禅师直言,他感到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燃灯禅师也很吃惊,境界已达涅盘的无名,居然会为一个女子而生出如此深的执念。无名自己也清楚,他内心的坦白,无疑是给师父燃灯禅师为难,无名修习的大乘佛法,度人而不能自度,就像医者不能自医一样的荒谬,可出乎无名的意料,燃灯禅师表现的很平静。燃灯禅师无法解开他心里的困惑,当然,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无名从燃灯禅师那里听说了一个地方,须弥之地有一座灵山是圣佛之祖所居之地,圣佛之祖可解世间一切困惑。如果能找到圣佛之祖,所有疑难都会找到答案。”
“所以,无名去了?”
“去了,他又重新背上了行囊,朝着夕阳,寻找灵山所在。他发誓,一定要到灵山,见到圣佛之祖,以求得内心的安宁。他要去问圣佛之祖,因为痛而放下是人的本性,可因为放不下而痛又当如何。”
“那么,禅师,无名有没有找到灵山?”
印空落下一子,缓缓摇头道:
“他封印了自己的修为境界,如同一个苦行僧一般,寻求须弥之地,他向人打听,可无人知道须弥之地在何处,他并未因此而懈怠,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到那灵山,见到圣佛之祖,在途中,他遇到山贼土匪,见他身无分文,便抢走了他的行李,打断了他的一条腿,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他们性命,可无名并没有这样做,他捡起地上的木棍,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就这样,他从一个苦行僧,变成了一个乞丐。人们不再愿意化给他斋饭,而更愿意捉弄和欺辱他,他明白这就是人世间的苦难,这比他所感受过的荣誉来的更加真实,他本该愤恨、失望、埋怨,可他没有,他依然拄着棍子,从闹市经过,又走向了另一座山,终于有一天,他昏倒过去,醒来时,他躺在了一户农家里,当他踏出屋子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令他喜极而泣。他脚下是须弥之地,远处的那座山便是灵山。”
安九黎的目光从棋局逐渐转移到印空身上,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