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5:黑日之下(7)(2 / 2)
这里像是个办公室,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还摆放着几台大型电子设备。在巴黎全城都实施严格管控的情况下,任何一处地点的用电情况都逃不过爱国联盟和联军相关机构的监控。不管这些恭顺派信徒在处理些什么情报,他们终究是无法大张旗鼓地活动的,除非他们有绝佳的理由打着他人的旗号抛头露面。似乎想通了什么的斯塔弗罗斯又把视线投向了屋子四周,连天花板上的花纹也没逃过他的审视。
“您好,斯塔弗罗斯先生。”从屋子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斯塔弗罗斯的思考,原来是个穿着羽绒服的青年男子向他走来,“好久不见了,希望您对我们的招待感到满意。”
“我不记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斯塔弗罗斯想了半天都没记起来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白人男子以前在什么地方出现过,“冒充我的熟人可不是合格的待客之道。”
“不,我们确实见过面,只不过您站在士兵组成的人墙里,而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法被您记住的普通人。”这名恭顺派信徒头目说这些话时,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恼火或是愠怒的情绪,他只是在平静地阐述着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仿佛那和他自己毫无关联一般,“事实上,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和您见过面,他们或是您的护卫,或是曾接受您的赠品的市民……瞧啊,演讲时口口声声说着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的斯塔弗罗斯先生却记不得这些名字。”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了。斯塔弗罗斯不想理睬这些胡言乱语,他尝试着从对方的语言和行为中提取出自己所需的信息。上述言论无疑表明恭顺派信徒并不是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活动而是经常利用伪装身份从事危害人类的工作,这也解释了他们不需要掩饰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暗地里妄图毁灭人类文明的人们以某种完全合法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并通过合法的权力将更多的同类聚集到身边。不,这些做法只能避开明显的常规调查,但无法躲开暗探和卧底。一定还有更多秘密。
“那是我的失职,以后我会去设法改正的。”斯塔弗罗斯不动声色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多谢你们救了我,没有你们,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我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失陪了。”
“你走不了的,斯塔弗罗斯先生。”那头目忍不住笑了,“外面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而你曾和我们混在一起就等于证实了他们接到的不实消息。”
“我的战友们会保证我的安全,他们比你们可信得多。”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些把你称呼为我们的同类的不实消息正是他们放出来的呢?”
斯塔弗罗斯沉默了片刻,搀扶着他的约瑟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桑德克一家人更不可能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意义。
“有证据吗?下结论要有依据,这是常识。”
就在这间地下室的正上方,间接导致了斯塔弗罗斯沦落到如今局面的其中一人步履蹒跚地和自己的同伴们路过不起眼的低矮小屋。像这样为维持秩序的爱国联盟民兵或士兵准备的休息站到处都有,而且经常人满为患,以至于从前线返回巴黎的战士们从来没有借用类似设施的机会:那本来也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在整个第338中队中,彼得·伯顿无疑是返回巴黎的频率最高的那一人。只要有机会,他就要跑到巴黎寻欢作乐,用他的魅力或手中掌握的资源去换取醉生梦死的时光。如今即便是后加入队伍的乔治·阿尔斯通中尉也会经常劝告伯顿,这么做是换不来真情实感的,然而伯顿好像从未在乎过。
不过,有些既需要感性又需要理性去处理的问题非他不可,比如修复麦克尼尔和第666中队之间的关系。为了救回博尚而在战场上公然把炮口对准提奥多尔的麦克尼尔从那一刻开始便犯了众怒,不仅提奥多尔等人几乎和他翻脸,第338中队内的其他驾驶员也为自己的长官差点攻击友军而震惊。大敌当前,对付恭顺派信徒尚且还要正当理由,无缘无故地摆出和友军大打出手的架势简直不可理喻。
“大概就是这样了。虽然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也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但……博尚无疑是我们当中最能平衡一切的那个,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也是最丰富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尝试着培训出更优秀的驾驶员队伍的,那个流程比咱们几个人单打独斗去拼命或是躲在房间里自己想战术要困难得多。”伯顿今天没有穿制服,他打扮得和平民没什么两样,只是在衣服上臂侧贴了爱国联盟的标志以免惹上麻烦,“可以这么讲,对于我们来说,大家都是亲人而不仅仅是战友。”
“……没想到你们之前就已经是老战友了。”不了解麦克尼尔和博尚以前的经历的提奥多尔自然不会意识到伯顿刚才所说的第338中队和巴黎中队在数年前就已经于欧陆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故事全是编造出来的,深受感动的东德军战术机驾驶员只以为麦克尼尔和博尚不是今年才认识的新搭档而是早就在战火中形成了深厚友谊的生死之交,“当时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那一连串意外……但凡少一个,博尚先生也不会……”
“他不会怪你们的。”伯顿走得很慢,他每到废墟区就格外小心。联军相关机构和爱国联盟都没有兴趣清理这里的残垣断壁,资源要留着对付beta。“喂,其实麦克尼尔也早就承认错误了,但他那人从来都是那副模样。说实话,这一次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伯顿又说了些道歉的话,然而提奥多尔完全没听进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残破不堪的废墟和那些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平民所承受的种种苦难的遗迹。这些人的牺牲或许并不是毫无价值的,那是镇压恭顺派信徒叛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必须承受的损失。
提奥多尔没奢求过什么,他并不是那么自愿地走上战场的。多年以来,他试图把自己承担的种种责任看作是理所应当的东西。为了保护祖国和亲人,他只有继续战斗下去。可笑的是,他的祖国已经被beta摧毁,最后的亲人也死在了他的枪下。自欺欺人地要忘记这一切的提奥多尔直到被麦克尼尔再一次锁定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的处境从未改变过,他和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一样地听天由命,一样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别人手中。
没有人会去在乎这些平民和难民的付出,而提奥多尔所能得到的无非是多出一行的墓志铭罢了。
“……你今天不去夜店反而跑来和我说这些,肯定是另有原因。”终于,提奥多尔在一栋只剩下了半层的楼房前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伯顿滔滔不绝的替麦克尼尔做出的辩解,“我不恨你们,这是真心话。从结果上而言,你们给我们带来的好处更多一些。”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找一个机会潜入模拟beta巢穴内部,希望你能配合。”伯顿收敛了那副不怎么真诚的悲戚,脸部的肌肉也一下子都放松了下来,“我们这里的大部分战术机驾驶员只会开着人形机甲在正面战场作战,他们没有在重重盘查和监视下进行渗透破坏的经验。想来想去,在我们能联系上的所有战术机部队之中,只有你们最合适了。”
“等一下,我没听错吧?”提奥多尔猜得出伯顿不去找女人而是跑来特地向他道歉一定是另有所图,然而对方的真实动机就不是他能算得准的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渗透模拟beta巢穴?即便我们不算是项目的核心成员,如果我们提出申请,莫瑟博士或是un军的上级主管部门也会批准我们去参观或调查的。”
“在凡尔赛前线战场上目击到出现融合型beta的不止我们,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支作战部队成功地捕获到融合型beta的残骸。没有残骸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没法说服将军们对此提起重视……他们哪怕看到了录像也只会觉得那是些不构成威胁的失败品。”伯顿时刻把一只手按在手枪上,他刚才还看到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从一旁经过,“这都得怪我们的人造beta太勤快了,它们明明在很多场合不是很灵活,但却意外地热衷于把一部分特定种类的同类的残骸吃得一干二净。我得去找当事人问清楚,看看到底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提奥多尔仍然没明白伯顿的意思,他只是隐约地从伯顿严肃的表情和不再插科打诨的语言中感觉到对方确实是认真的。既然连伯顿都这么说,大人物们恐怕不会对此提起重视,要上级明确下令来协助调查也是不可行的。一切还得靠他们自己,但提奥多尔首先要确保自己不会被别人拉去做了挡箭牌。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然而伯顿却没有立即回答,本就严肃的花花公子以更严肃的目光紧盯着附近的一堵墙壁,那上面仿佛有什么能把他的整个灵魂全部吸引进去的黑洞。在别人眼里那只是小孩子的乱涂乱画,对伯顿而言却有特殊的意义。
“不可能啊……”伯顿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会是卡萨德的暗号……出现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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