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爷孙俩（2 / 2）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忽然撞在一堵带着温热的墙上。

“不要怕，瑞儿。”

温柔的声音像甘露一般滋润了久旱的心田，后背的温暖给与他新的勇气。

他停住脚步，直视爷爷。

一双大手从头顶伸出，同样苍老，却毫不费力地夺过戒尺，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小男孩耳畔鼓励：“折断它！”

“折断它？”

戒尺被大手送到小男孩面前：“折断它。”

“我……我不敢……”

“你连他的眼睛都敢直视了，为什么不能折断它呢？”

“我敢看爷爷的眼睛……是因为有你。”

“可我现在就在你身后，你怕什么呢？”

“我怕……我……我怕你下一刻就消失了！”小男孩的眼泪如水坝决堤，忽地淌了下来。

“你原来怕这个？”大手顿了一下，然后那声音更加有力了：“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真，真的吗？”

“真的，折断它！”大手又将戒尺往小男孩面前送了送。

“折断……它？”

“折断它！”

“好！折断它！”

“折断！”

“折断！”

“啪！”

戒尺断了，贾瑞目光迷离，恍如隔世，看着手中断为两截的戒尺，不知所措，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盈满了眼眶，他嘶吼道：“折断它！”

恍惚间，泪已成两行，一个高大的身影接近，将贾瑞紧紧抱住，熟悉的温暖让这个青年忍不住往怀中靠了又靠。

“瑞儿。”

浑厚有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贾瑞忽然惊慌起来。

这个声音，仿佛贯穿了理想与现实，让他既感到温暖又感到害怕，交错的命运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他猛地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老爷爷……不，不，你是爷爷！你到底是谁？！”贾瑞想推开老人，却留恋于怀抱的温暖，就这样面色复杂地抓着老人的肩。

“瑞儿，我是爷爷。”老人温和开口，然后握住贾瑞的双手，贾瑞的双手中又握着折断的戒尺。

“你已经折断了它。”

双目圆睁，贾瑞死死盯着手中断为两截的戒尺，神色变换几许，然后他直视着贾代儒，眸中一开始是仇恨，然后慢慢地被泪水占据。

“爷爷……”

他哭了，委屈、伤心、迷茫……仿佛压抑了十多二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哭得像个小孩子。

贾代儒也哭了，泪流满面，哭得也像个小孩子。

……

门外。

贾瑛收住了欲敲门的手，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以及对话，忽然也有了些感慨。

他们爷孙之间的事，总算有了个还算圆满的结局，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罢了，今天就不做这个讨嫌的人，让他们把该讲的话讲完。”

贾瑛思忖少顷，转身往荣国府走去。

目标是——林黛玉。

……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

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

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

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清澈的眸子明亮，略带些郁气，静静凝望着窗外的冬日暖阳。

窗台上，少女左手撑着下颌，慵懒地依靠，气息微微带喘，黛眉时而微皱，时而又舒展开来。

略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在流畅自然且优美的线条中流淌，肌肤雪白细腻，散发着牛奶一般的光泽；

而在那闪耀着异彩的光晕中，些许极细的绒毛隐约可见，为线条添上一丝柔和。

“唉，冬日……”少女轻轻一叹，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本惬意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她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见到那个悲痛的人以及孤独的魂。

看着看着，少女的眼中便朦胧了，喃喃自语道：“父亲，千万不要丢下玉儿……我会回来的……”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将少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紫鹃？”

她听着极富节奏感的声音，又摇了摇头，“一轻一重，后面还跟了个男子？”

做出这个判断后，少女黛眉微皱，思忖少许，自己这幅小女儿姿态怎么能叫人看见呢？于是先将袅娜的身子从窗边移开，整理了下容仪，正襟危坐起来。

“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整理好仪态后，少女略有些好奇，于是轻轻挪过去，伸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探出窗去。

刚好听见脚步声哒哒加重，从那小花园的拐角处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紫鹃，一个是贾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