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叛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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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建聆花楼是一件震动京畿的大事。这座无比奢华的青楼动用了上万名工匠,历时十年方始建成。对于江离来说,聆花楼当然不只是用来赚钱那样简单,它还担当着整个苍冥山庄的核心枢纽。因此,光富丽堂皇是远远不够的,它还必须具有某些特殊的功能。基于这样的原因,聆花楼的设计和建造任务自然而然便交由苍冥山庄的另一位高手,有着鬼枢千机称号的沈三爷来完成。
旋鳌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陆吾还是打错了算盘。她本想假意投诚,等旋鳌解了燃心蛊的毒,伤势再一好转,凭他二人之力想要逃出江离的掌控是不难的。可是她根本没想到,燃心蛊的毒是无法解的。当时从江离的瓷瓶中飞出的那数十个红火的亮点,其实是千万只蛊虫。它们一进入旋鳌的体内便以惊人的速度疯狂繁育,不到十二个时辰便已经布满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经络。只要江离施展“离火燃心咒”催动蛊虫苏醒——或者它们受到外界的扰动自己苏醒,那么每一只毒虫就立时成为一颗滚烫的火星。亿万只毒虫被同时唤醒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如同亿万颗火星汇聚起来融进了旋鳌的血液里,将周身之血瞬间变成了岩浆。所以一旦毒发,他立刻便如同烈火焚身,每一个瞬间都生不如死。
唯一能够暂时镇压住旋鳌体内蛊虫之物,就是江离给的红色药丸。可是江离的药丸从不会轻易给出,只有当陆吾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才会得他赏赐一颗。曾经的陆吾,如今的锦娘,从此便成了江离手中一把好用的工具——替他杀人、替他扩张苍冥山庄的版图和影响、替他实现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筹算和阴谋。江离对这个下属非常满意,所以旋鳌体内的毒也便很少发作了。
最开始的时候,旋鳌想过一死了之。他死了,锦娘便再无所顾虑,何况对于无相宫的护法来说,能为护教而身死,只有无上的荣誉。可是他毕竟尝过了七情六欲,经历了过九死一生,再求死之心本已不似先前强盛。而江离又将金银所能买到的人间极乐尽数堆到他眼前,他又岂能不一心求生?
终于有一天,他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见江离,对他说:“新月赌坊的掌柜我已经杀了,从此以后,我就是苍冥山庄新月赌坊的掌柜。”
江离听了哈哈大笑,连声道“自然自然,很是很是”,又说:“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要你和锦娘全心全意替我做事,我保证皇帝过得也没有你们舒服。从今天起,‘旋鳌’这个名字弃了吧——”
“从今天起,我叫‘青山’。”旋鳌打断他。
起初,锦娘和青山二人都以为江离给的红色药丸是某种镇压毒性的药物,可事实远不止他们想得那样简单。原来,那些发作起来使人痛不欲生的燃心蛊虫都是雄蛊,而江离给的红色药丸之所以能够压制住它们,是因为那药丸里包藏着数以万计的雌蛊。药丸被青山服下后,雌蛊大量涌出,与他体内的雄蛊肆意交配,这才使得那些躁动异常的雄蛊得以镇静。可是这样一来,更多的蛊虫便被繁育出来。虽然雌蛊繁育后代之后便会死亡,可是雄蛊的数量却随着每一次服药而大量增加。因此,青山体内的剧毒每一次发作都比上一次要更加剧烈而痛苦,两次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短。二人明白过来时已经太晚了,因为青山已经彻底离不开了那药丸,除了继续饮鸩止渴以外,再无别的办法。
随着青山中毒越来越深,江离赐药的条件也变得越来越严苛,交办的任务也越来越难。江离素来喜怒无常,只要事情办得稍不合他心意,他便勃然大怒,那么青山的药自然也就断了。可是锦娘总是能够为他按时讨来药丸,只因为她发现了江离的一个怪异的癖好。
这个怪癖她是听吟盏和桃夭说的。她们告诉锦娘,在江离发怒的时候,只要脱光了衣服让他用鞭子狠狠地抽上一顿,等他抽痛快了,那么他是有求必应的。锦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两人身上的鞭伤都是这样留下的。这一招果然十分奏效,每次鞭刑之后,江离总是很好说话的。有时候他亲自动手,有时候他让手下动手,可不论怎样,只要锦娘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江离都变得兴奋异常。她胴体上绽开的皮肉,还有她忍痛时低声的呻吟,无一不能激发起出江离某种扭曲的快感。
聆花楼告竣以后,锦娘将青山安置在了顶楼。她命人从极北苦寒之地百丈深渊之下采来无数块至阴致寒的坚冰,将整层楼填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窖。青山藏身在这冰窖之中,体内蛊虫为寒气所镇,便不那么容易发作了。
聆花楼上下一共七层,江湖上人人都知晓这里向来以层高区分客人的尊卑,能够在越高的楼层上宴饮,表明客人的身份就越尊贵。可是没有谁见到过有哪位大人物曾被请上过第七楼,饶是权倾朝野的国师也只登上过六楼。是故人人猜测,莫非定是要皇帝老儿亲临才能登顶用宴?莫非那聆花楼的第七楼比皇宫还要奢华?可谁又能想到,这古怪的规矩不过是老板娘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而设的。而聆花楼的顶层更是除了坚冰什么也没有。
锦娘从没有见过江离的真面目,也不知道那个漆黑诡异、耸立着两排神像的大殿究竟是什么地方。她从来不能主动求见自己的主子,而只能等待江离召见她。当锦娘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枕头旁、首饰匣或者绣鞋里——发现一张黄色符纸的时候,她便知道,那就是江离的诏令。她将符纸烧掉,一阵猛烈的飓风瞬间破窗而入将她缠住。在一阵短暂的窒息和晕厥过后,意识重新恢复时,她便发现自己又已经站在了那个悬浮着浓稠黑暗的大殿里。接着,江离捉摸不透的缥缈声音便如影随行:“你来了?”
江离从不会同时召两名下属觐见,这是因为他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相信。所以每个下属都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有他自己才掌握着通盘的计划。锦娘和青山从不会私下交换自己的任务,因为这是被江离明令禁止的。也不要妄想能够瞒住他,因为他总是有办法知道他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可是这天,当锦娘再次被召进大殿的时候,却发现青山也在。她微微一怔,没有跟他说话。江离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高台的帐幔中传出来:“你们二人平日在聆花楼朝夕相对,怎么来了我这倒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锦娘心神一慌,将青山安置在聆花楼一事本是她自作主张,莫非江离此时便要追究?可江离接下去却说:“今天叫你们两个来,是有件事情要你们去做。”锦娘悄悄松了口气,颔首道了声“是。”
就在此时,百十道疾光突然从高台上俯射而下,汇聚到青山和锦娘面前,成了一个圆桌大小的发光球体。这球的边缘光芒耀目,而球的里面却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锦娘和青山对了个眼色,他们识得这是“悬尘之镜”,是一门能够短暂呈现施咒者记忆的上乘咒术。
二人凝神去看镜中的画面,画面中是一位官派老爷打扮的中年男人,右手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肩膀上骑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三人有说有笑,似乎是在逛花灯节。
“看见了什么?”江离问
青山和锦娘面面相觑,锦娘回道:“属下不懂。”
“仔细去看那男孩脖子上挂着什么。”
经过江离的提醒,二人再凝神去看时,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他们当然认得男孩脖子上挂着的物什,那正是“昆仑哨”。
“他怎么会……”青山难以置信地看着锦娘,发现对方也在用同一种眼神看着自己。
江离道:“我记得你们说过,当年都将自己随身的武器给了大护法烛龙。”
“但他绝不是烛龙。”青山说。
“我可没说他是烛龙。”江离道,“但是他脖子上的‘昆仑哨’又是从何而来?总不见得是捡的吧?”
大殿里一片死寂,二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海沸江翻。他们早就听说烛龙在垂云峰的雁去台上被各大门派逼得走投无路,纵入了泥犁鬼门。那泥犁鬼门之中怨灵无数,凶险至极,便是大罗神仙也万难死里逃生。可若烛龙已死,那孩子脖上的昆仑哨又是从何而来?莫非他还活着?那么他们这两个无相宫的叛徒还能继续活着吗……
二人正惊疑交加时,又听见江离接着说:“这个男孩是当今靖安候的公子,名叫上官万川。你们看到的,正是十年前他与父亲、姐姐逛花灯时的画面。”
“十年前?”锦娘惊道。
“不错。”江离说,“十年前我便发现‘昆仑哨’出现在了王城,可是这几年我派了很多人去调查,却始终难有进展,而且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锦娘和青山双双不语,因为这实在太过蹊跷。以苍冥山庄的实力,要想调查什么人什么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算慢了。何以调查一个孩子竟至数年无果,更折损了那么多高手。锦娘又想,自己和青山入江离麾下也已经有十几年了,而“昆仑哨”在王城出现、山庄又秘密派人多番打探等诸事,他二人竟被瞒得一无所知。想来若不是江离眼下无人可用,也断然不会让他们知晓此事。于是她问:“主上是怀疑……”
“我怀疑什么你并不需要知道。”江离打断她,“这么多年调查下来,虽说收效甚微,但也并非毫无进展。自烛龙坠入泥犁鬼门后,《连山笈》的线索就彻底断了,无相宫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昆仑哨’是你们无相宫护法的东西,它突然出现在王城,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有人甚至不惜用那孩子的性命来试图引出‘昆仑哨’真正的主人,进而想借机顺藤摸瓜,找出《连山笈》的下落。”
光球中的画面随着江离的声音开始变换,正中央出现了一名断了左臂的少年。江离接着说:“上官万川曾在元宵节的灯会上被一群西域来的舞娘下了剧毒,紫霄铃。”
“紫霄铃?”锦娘不由得惊呼一声,“那不是白夜城的……”
“不错。”江离说,“紫霄铃之毒非下毒者不可解,而当今世上还懂得使用紫霄铃之毒的就只有西域白夜城了。上官万川中毒以后,画面里的这名断臂少年,曾在数日之间穿越大漠,闯进白夜城,又逼着城主薛鹤飞交出了解药。这是何等的本事?”
“可他也不是烛龙。”青山说。
“不忙。”江离说,“对于一个咒术师来说,改变容貌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他断了条手臂。”
“那又如何?”
青山笑道:“主上可知道青麟神使烛龙最厉害的招数是什么?”
江离没有说话,用沉默催促着他的下文。
“三世麟魂甲。”青山接着说,“那是一种异兽的鳞片,有传说是三百年现世一次的麒麟的鳞片。这些鳞片从小被种在烛龙的身上,以其自身精血和灵赋喂养,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旦他的身体遭受到兵刃的攻击,这些鳞片便会像本能一样立即出现,成为刀枪不入的护甲。”
“这世上竟还有此等玄奇的宝物,有意思。”江离赞赏道,“所以你是说——”
“有麟魂甲护体的烛龙是不可能少一条手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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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的脸,说:“难怪我在破庙中与青山相认的时候他会那么在意我的手臂。可是既然你们认定我有麟魂甲护体,不会被砍断手臂,后来又为何怀疑我就是烛龙?”
锦娘似乎抓住了什么细节,微微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你的手臂是被人砍断的?怎么会?”
“现在是我在问你。”殷九冷冷地说。
锦娘一笑,叹了口气:“江离是个多疑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除非他亲眼看见;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除非他亲自验证过。所以,”她停顿下来,直视着殷九的眼睛,“江离交给我和青山的任务,便是查清楚你的身份和来历。”
“其实我们很早就都怀疑过,或许你就是烛龙。可是你身覆麟魂甲,又怎么会断掉一条手臂?这着实令人费解。所以后来才有了青山用你的名号杀人,引你现身、诱你相救,有与你相认等一连串的事情,这都是为了确定你的身份。”锦娘脸上带着漠然的笑意絮絮说道,“虽然我们都不敢相信你烛龙真的能从泥犁鬼门中死里逃生,也不知你为何竟会断掉手臂,可是事实摆在我们面前,也由不得我们不信。”
殷九如梦初醒,头脑中散乱的线索一下子串成了线,同时胸口一阵钝钝的闷痛。他想起在王宫的冰窖里时,他和青山一起回忆当年在无相宫中的种种情状。说到灭门之劫,无不椎心泣血;忆起童年趣事,又复泪中带笑。原来,哭也好,笑也罢,都不过是他青山为了完成新主交待的任务而在自己面前所做的一番表演。
原来青山假冒“青麟神使”的名号去诛杀各派掌门,的确是为了引真正的“青麟神使”现身。可是目的却并不像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样:挂念同门或者召齐四使一同报仇,而只是为了调查他殷九的身份。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青山从来没去过什么极北苦寒之地,也从来没有过复仇的念头,他的心已经在尘世的浮光掠影中堕得很深了。他将真话掺在假话中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话险些就让殷九误以为自己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位好师哥,中断了十几年的手足之情又重新续上了。
锦娘见殷九的神色既悲且怒,昔日的情谊也涌上心头,两行泪从她眼中夺眶而出。殷九的嘴角渐渐松弛下来,收起了所有多余的情感,重新变回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问:“既然我的身份你们已经知道了,又为什么要来取万川那孩子的性命?”
锦娘说:“青山在证实了你就是烛龙以后,的确在第一时间传信给了江离。于是我们便接到了第二个任务。”
“这个任务跟万川有关?”
“没错。”锦娘看了殷九一眼,“这个任务就是,查清上官万川和你的关系。”
殷九相信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你最好告诉我,”他用极阴冷的声音让自己保持镇定,“江离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江离在怀疑什么,但我猜,他不认为上官万川仅仅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这么简单。”
“为什么?”
“江离对靖安侯府的调查并不是没有一点收获。”锦娘缓缓地说,“靖安侯府虽说戒备森严,可对于苍冥山庄来说什么也不是。可是江离派出那么多高手,一个也没有回来,这难道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吗?”
“注意什么?”
锦娘突然笑了。“大护法就不用跟我打哑谜了,那些高手难道不是被大护法亲手解决的吗?”
殷九将目光移开,未置可否。
“江离后来查到,侯府莫名其妙多了一名护院,而且来历成谜,又收了小侯爷做徒弟。再派人细细打探,发现这护院正是当年从白夜城寻回解药救了小侯爷性命的人——也就是你。”
“这些和万川又有什么关系?”
“大护法啊大护法,你是打算装傻装到底吗?”锦娘的媚态又回来了,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也丝毫没有影响她娇俏的笑容。她说:“我们无相宫的人,向来不屑攀附权贵,就算王宫也未必看在眼里。可是一个区区的侯府,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将大护法留住,还让你心甘情愿当了十几年的护院?”
锦娘见殷九并不答话,便接着说道:“你烛龙行事,不可能毫无因由。一开始,我们以为侯府当中或许藏着与无相宫或者《连山笈》有关的什么秘密。可是后来看到的很多蛛丝马迹却越来越让我们觉得,你甘心屈居侯府,很可能是为了上官万川。”
“蛛丝马迹?”殷九疑道。
“我和青山可与江离派出的那些饭桶不一样。事实证明,我们二人在王城潜伏了这么久,大护法不是也没发觉任何不妥吗?”锦娘对自己的咒术本就颇为自负,是故这几句话说得抑扬顿挫甚是得意,“如果大护法留在侯府是为了这个孩子的话,那么他的身份就大有说道了。”
“笑话。”殷九冷笑了一声,“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了他什么?当年救他一命无非是看他小小年纪身中奇毒,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
“你本不用解释这么多的。”锦娘饶有兴味地笑着,“我们有想过会不会是你已将少主从不归山上救了出来,安置在了侯府。可是想来想去,且不说你没有这个本事独自上不归山救人。便是救了出来,又岂会安置在侯府那样显眼的地方?安置在深山老林,或者随便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所在岂不是更好?”
“所以江离才派你们来,想要查清楚万川的真实身份?”
“不错。”
“可惜江离想错了。”殷九暗中缓缓送出一口气,“万川的确只是靖安侯府的公子而已。”
锦娘点头微笑,显然,殷九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我没指望大护法会跟我说实话。而且,现在我也不在乎。我只希望护法能够遵守诺言,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说会用《连山笈》替青山解毒……”
“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殷九微笑着截住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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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的一对美目此时变得异常凶狠,她仇怨极深地瞪着殷九,满面羞愤。过了很久,她挑衅地狞笑道:“原来大护法说出去的话竟连放屁都不如。”锦娘本是一个极美貌的女子,虽然身处风尘,但这样粗俗的话却也是不该从她口中说出的。可她此时已然无计可施,手中再无筹码,只得以言语相激。又听她冷冷说道:“护法幼年时便离开了无相宫,难道在江湖上行走的这十几年,连‘言而有信’四个字也没学会吗?”
“你也配提‘言而有信’?”殷九嗤之以鼻,接着说道,“你拜入无相宫门下时、尊主封你做‘银瞳鬼使’时,你难道没有立过永不叛宫的重誓?‘破军有命何辞死,殉身无相以为荣’难道只是随便说说的吗?‘言而有信’四个字姐姐又学会了几个?”
锦娘比殷九年长十几岁,听了这番训斥,立时羞得面红过耳,再也吭不出一声来。她素知无相宫行事极其怪诞,对内对外秉持着两套全然不同的规则。对内,宫众铁板一块,从上到下人人尽皆重信轻死,守义守节;可是对外却完全相反,只要能达到目的或者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所作所为往往不择手段,而那“信义”二字更是与鸿毛无异。显然,在殷九眼中,她锦娘已经不再是无相宫的人了,自然也就不必再对她信守诺言。
锦娘突然间泄了气一样颓倒在地上,眼中的精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如同两只烛火被突然吹灭了。她无力地喃喃道:“那么你要怎么样才肯救他?用我的命去换行吗?”
“你的命?”殷九声调微微一扬,“你的命此刻就攥在我手里,你认为它还有交换什么的价值吗?”
锦娘咬着牙齿低声吼道:“我若拼死一搏,只怕你也没那么省力!”
殷九不耐烦挥了挥手,这种没有意义的口舌之辩,他是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的。“不如这样吧,”殷九说,“念在昔日的同门之情,我给你们一条生路。”
锦娘的头抬了起来,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要想获得这条生路是有条件的。
“从今天起,为我做事。”殷九的条件听上去十分简明。
锦娘大惊,同时脸上竟出现一丝欣喜的神色:“你肯让我们重返无相宫?”
“别做梦了。”殷九嗤笑一声,语气甚是不耐,“无相宫虽然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可是也不会由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尤其是叛徒。”
锦娘并未被激怒,因为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于是她问:“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