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鸦天狗与狐狸(2 / 2)
“你竟敢如此对待我的小金……我要杀了你!”
炼马气得五官变形,朝信房直冲过来。
信房立马沉下脸,用力一蹬,将铁球踹下石阶。铁球撞击石阶越滚越快,发出一声声轰隆响声。
“不!小金!”
炼马疯叫着追了过去。他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了铁链。可身材幼小的他根本抵不住铁球的惯性。炼马被硬生生拽下台阶。
可这世间的讽刺就犹如蜜蜂蜇人。在刺痛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丢掉性命。
滚动的铁球正好压到了插着弦之助尸体的竹排,致使一端翘起。而紧拽着铁链的炼马已控制不了身体的运动,面对尖锐的竹排,他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竹尖利落地穿过他的脖颈,被血染得鲜红。炼马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犯人,瞬间就不再动弹。
重获自由的铁球,持续向下滚去,一声声闷响仿佛宣告着自己的欢愉。
信房望了一眼炼马的死状,便快速扭头离开。当他路过一间倒塌的亭子时,身后突然传来阿初的喊声。
“殿下!”
阿初捂着受伤的右臂追了上来。看她的样子,伤口已经得到了包扎。
信房停下脚步,问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禀报。”
“重要的事?”
“是。刚才传来消息,已经打探到了藏匿廉姬的地点。”
“噢,是吗?”信房兴奋地问道,“阿廉还安好吗?”
“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她现在身在何处?”
“再向上三个转角处,有一处相对完好的破屋,廉姬就被藏在里面。”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信房以一种审视犯人的眼光看着阿初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更严肃了。
来到第三个转角,这里是延历寺的禅房旧址。如今也已是断瓦残砖。
一名身着水红色华服的女子伫立在废墟前。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托着长杆烟斗,鲜红的嘴唇间微微吐出一缕青烟。松垮的衣襟里头,露着白皙的皮肤和性感的锁骨。
见到前来的信房,女子优雅地将伞收起,与烟斗一起摆放好。
“你可算到了。”
女子一开口,信房大吃一惊。尽管她尽量装得柔媚,但怎么听都是男性的声音。
“男人?”
信房脱口而出。
“真是无礼。身为织田家的大公子怎么能对女性如此失礼?”
“伊贺的四柱石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什么才是正常?在我看来,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男人才是不正常呢!”
“废话少说,快报上姓名。”
女子咧嘴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像是用人的脊椎骨串成的短鞭,说道:“我若霞今天就让你学会怎样尊重女性!”
若霞的短鞭攻击起初根本无法威胁到信房,以她的功力怎么看也不应该成为四柱石之一。可就当信房抓住若霞招数的空隙从后攻击的时候,若霞竟然以非人般的柔韧性将手和头都转至背面。
大惊失色的信房为保险起见只能向后连跳两步,暂时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若霞就面向着他,硬生生将躯干转了过来。
“怎样,大吃一惊了吧。这样的柔美,也只有女性才配拥有。”
“这算哪门子的柔美,简直让人作呕!”
信房骂道。
“看来你是不接受教训就不肯认错呀。”
若霞又攻了过来,她一抬手,信房以为她又要利用短鞭抽打自己,便将刀刃抵在了左侧。可没想到若霞手中的短鞭突然节节相接,拼接成了一把利剑。信房想要躲闪已经太迟,左肩窝正中一剑。
“什么!”
“怎样?知道错了吗?”
若霞一抖手中利剑,利剑又瘫软下去变成了鞭子的形态。
这家伙和他手中的武器简直像蛇一样。信房不禁这样想。可这样看似柔软的招式,却有极高的防守强度。
若霞得意地又朝信房攻去。他手中的武器时而成剑时而成鞭,令信房难以招架。短短一刻钟不到信房已是伤痕累累。
正当信房想不到应对方法时,突然迎面飞来一根管状的炸药。本以为难逃一死的信房却被若霞救下。若霞的短鞭准确地一抽,便削去了炸药的引线。
“爆丸,我警告你。他可是我的猎物!”
若霞冷冷地说道。
这时,巨石块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一个满脸胡渣的矮老头。
“我是看你摆平不了,特地出手帮你一把。”
爆丸说道。
若霞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帮我,也不瞧瞧你这该死的样儿。”
“若霞,不要这么刻薄嘛。怎么说,我们也是合称四柱石的同伴。”
“你别再走近我!”若霞捂着鼻子怒斥道,“谁和你是同伴?你这满身恶臭的垃圾,不许再靠过来了!”
“什么?你说我是垃圾!?”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垃圾吗?”
“可恶!”
爆丸恼羞成怒,一扭身子,十指之间夹着小型炸药,而且都已点燃引线。
信房见状连忙躲开,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爆丸的目标竟然是若霞。
一阵爆破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粉尘。信房猛咳了两声,尽力在浓烟中寻找两位敌人的身影,可他只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渐行渐远。当烟雾散尽,若霞和爆丸的身影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总算能暂且歇一口气。信房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多处伤痕。最严重的左肩伤势,已经让他的左手无法握刀。他只好扯断衣袖,将右手死死地和刀柄捆绑。
“咚……咚……”
一声声低沉的响声从角落传来。信房竖起耳朵认真聆听,这让他想起方才阿初所说的话。
他顺着响声搜寻,果然在破屋里头找到了手脚被缚的廉姬。
“阿廉!”
“殿下,真的是你!殿下!”
信房连忙为她解开绳子,带她出了破屋。
“你终于来了!”
廉姬热情地扑向信房的怀抱,信房这次并未闪躲。他一把接住廉姬,脸上却带着怪笑。说道:“让你久等了。”
“没,一点也不久……马上你们就会在黄泉……呃!”
“黄泉什么?”
信房笑着推开廉姬,令人惊讶的是,他右手的钢刀刺穿了廉姬的胸膛。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廉姬口吐鲜血,惊愕地问道。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手上也持着短刀。
“从你刚才假扮阿初开始我就知道了。”
信房冷笑道。
原来眼前这个人并非廉姬,就连刚才特地跑回来告诉他消息的阿初也是他假扮的。
“怎……怎么会?”
“真是愚蠢。阿初、阿廉与我亲密无间。你冒充阿初时,就连称呼都用错了。而阿廉又是这世间难得的大个子,每次拥抱时,我的额头都只到她嘴唇的位置,你又怎能模仿得了?想必你就是伊贺四柱石的最后一位吧?”
假廉姬懊恼不已,还没来得及回答信房的问题就一命呜呼了。
“再往前走就是本堂了。照这样看来,松永这老狐狸……不,不仅仅是松永,还有那些冤魂在等着我。”
信房自言自语地说道。
延历寺的正堂早已被那场大火烧毁,倒塌的废墟之上堆叠着焦黑的木头和石块。新生的杂草从缝隙中探头,却徒增了荒凉之意。此时信房心中被一种力量撞击,让他心慌气短起来。他的头上忽然间乌云密布,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电闪雷鸣,卷起的大风呼啸而来细听竟是一片人类的哀嚎。
信房想起来了!这里就是他亲手屠杀延历寺信徒的地狱!
不,不仅仅是那些僧侣,不仅仅是那些有罪无罪的和尚。就连那些愿与圣域共存亡的信徒都惨遭他的毒手。那些狂热的信徒、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那些带着孩子的母亲、那些少不更事的孩童……
“放过我!”
一声孩童的哀求声在身边响起。信房猛地向右腿看去,一名满脸是血的孩童正抓着他的右腿不放!惊慌失措的信房想要挣脱,可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名孩童就像烙在他腿上一样丝毫未见松动。
“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信房惊恐地看上左边,吐着长舌的女子紧拽着他的左臂连连质问。
信房忍着疼痛甩开女子,却立马又被缠住。他吓得一刀砍了过去,可女子掉落的头颅立马又恢复到了原位。
“还我命来!”
信房一扭头,一名没有下半身的男子正扒拉着他的后背。信房像疯了一样左右扭动着身子,可不仅毫无用处,整个人反而要被吸入地面。一条银龙般的闪电伴随着巨响从血色的天空中直劈下来,信房猛地向前看去。原本空荡的地面,突然布满数不尽的尸体。他们接二连三站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已全身腐烂,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朝他蹒跚而来。
突然天降大雨,可下下来的却是深红的血水。
血腥味刺鼻难耐,信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已完全放弃了反抗,用着极度恐惧地口吻喊叫着:“别过来!”
爆丸看着陷入癫狂的信房,疑惑道:“这家伙犯的什么病?”
“算了,不管了。赶紧杀了他,好交差。”
可就当爆丸准备点燃炸药的那一刻,连骨剑却从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说过,他是我的猎物。”
原来是若霞,她仍旧没有放弃争夺。
“你这个疯子……”爆丸痛苦地呢喃道,“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爆丸用尽最后一口气,点燃了捆在身上的大炸药。
“你这臭垃……”
“嘭!”
一声巨响,爆丸与若霞粉身碎骨,身体残肢散落一地。
炸药威力巨大波及了不远处的信房,他的耳朵、鼻腔皆溢出鲜血。他本能地想要睁开眼睛,嗡嗡的耳鸣声却伴着强烈的眩晕感令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见此状况,废墟的后面响起了一阵狂笑声。满头白发的松永久秀挟持着廉姬走了出来。
“真是一群笨蛋啊!伊贺的忍者是,织田家的大公子也是!哈哈哈!真是一群蠢得不能再蠢的人!”
松永久秀像是为了增添胜利的喜悦感,特意摘去了堵在廉姬嘴里的手绢。他想听廉姬痛苦的哀嚎,想看她绝望的表情。
“殿下!殿下!”
廉姬她声声呼喊着,可倒在那里的信房已经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