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半醒(1 / 2)
在赢下半决赛后,信房得到了信长的召见。会见地点设在安土城中信长的收藏屋。
房门就在眼前,信房的手搭在上面,却停下了动作。
“殿下,你怎么了?”
廉姬问道。
“没什么。”
信房虽嘴上这么说,可是他明白,一旦他推开这扇门就意味着他要恢复织田信房的身份了。然而……他还未完全准备好。
廉姬陪着信房一同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各式各样南蛮珍品令人应接不暇。信长和浓姬已经坐在西式方桌旁等候。
“怎样,很特别吧这个房间?”
面对吃惊的两个孩子,信长得意地问道。
信房点点头,唤了一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廉姬惊讶地看着信房:“殿下你已经知道……”
“六郎!”
浓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她捧着信房的脸仔细端详起来,热泪无声地涌出她的双眼。这不禁让人想起,像浓姬这样坚强的女人,几次哭泣都是为了她的孩子信房啊。
“原谅我们不能在安养寺就与你相认,这也是为了你好。”
浓姬说道。
信房浅笑着摇摇头:“孩儿明白。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没有第一时间拜见双亲,还任性地报名参加了武道大会。”
“阿初已经把详情都告诉我们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浓姬牵着信房坐到了方桌旁。
“殿下你也说句话呀,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可不像你。”
浓姬拍了拍信长。
信长的脸上并没有欣喜若狂的表情,甚至连高兴的笑容也没有。他保持着往日里那种深不可测的作风。
“我已经让勘九郎继承了家督,此事你可知道?”
“殿下!”浓姬不高兴地插嘴道,“你为什么要现在提这事?”
然而信长并不回避,他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信房的双眼,等待信房的回答。
“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信长又问。
换做以前,信房定会不择手段将家督之位夺回。倒不如说,如果是以前的他,根本不可能让家督之位旁落他人。可如今经历了上杉家的动乱,信房不再这么想了。许诺过谦信公的事,他没能做到。他不能让织田家成为下一个上杉,他要用团结织田家来填补心中的缺憾。
“谦信公在世时,继承人一事一直悬而未决,以至于如今的上杉家危在旦夕。我认为父亲认定勘九郎为继承人的时机恰到好处。如今勘九郎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在家中的声望想必也提升了不少。只是如今我突然出现,恐怕会成为动摇人心的一个风眼。”
“那你觉得为父应该怎么做?”
信房思忖了片刻答道:“限制我的权力,继续以家督的形式培养勘九郎,让世人知道织田家的继承人并未有任何变化的可能。”
“你心甘情愿吗?”
“夺取家督之位只是一种形式,而寻求天下太平的路却有很多条。”
“说的好!”信长终于展露笑颜,“我可以无忧了!”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推开房门之际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明天的比试就用你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将三日月宗近赢回来。”
“是。”
信长离开后,浓姬苦笑着开了口:“你父亲还是老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母亲多虑了。我并非因为此事……说实话我还未想起所有事,只是一时间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就是织田信房的事实。父亲将心中的担忧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反而让我轻松了许多。”
“你别看你父亲那样子,他当时可是因为思念你偷偷躲在这里哭泣呢!”
浓姬笑着说道。
“什么,父亲他?”
“喏。”浓姬指着衣帽架上挂着的草帽,“还记得那顶草帽吗?”
信房取下草帽:“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草帽!”
浓姬点点头说:“你以前跟着殿下一同巡视清州城时戴的,殿下可是偷偷私藏在这里呢!”
信房环视着这房间里所有的南蛮元素,忽然明白了父亲的包容与关爱。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在这城中给你留了宅邸。”
“我的宅邸……”
“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上可假不了。他可是比谁都相信你一定还存活在这个世上啊!”
“父亲他……”
信房的眼眶湿润了。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从今起你们就好好住下来。”
进入信房宅邸的大玄关,阿初和廉姬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
“这和岐阜城的家一模一样!”
浓姬得意地答道:“如何,这可是我的意见。”
她们三人一同看向信房,信房扫视周遭,却一点儿也没有印象。
“殿下你看!”又市郎跳到院子中央喊道,“这院子可比以前的大多哩!原来在那个小地方可施展不出我的枪法,要是在这里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噢!”
信房浅笑着摇摇头,正巧瞥见走廊那头一个身影。那男子杂工打扮,扑在地上正擦着地板。他的左腿似乎残疾,无法像右腿一样折叠,以至于他每往前一步都要缓慢地拖动一下左腿。
“大善?”
信房有些不敢肯定。
浓姬长叹一声说:“我原本打算将这里空置,可大善却主动提出说由他一人来维护。”
“这么大的宅邸就他一个人打扫?”
阿初问。
“也许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赎罪吧。”
浓姬感慨道。
“原来大家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寻求自我的救赎。”
阿初说。
“喂!”又市郎爽朗地向大善打了声招呼,“大善!”
大善扭头望了这边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地板。
众人都有些疑惑,于是又市郎又喊了一声:“臭瘸子!”
大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双肩一沉像是在叹气。他抓着围栏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信房他们跟前。出人意料的是,大善不但一脸无精打采,甚至连一点礼数都没有。
他一一指着每个人的鼻尖说道:“啊,这是浓姬夫人、这是阿初、那是蠢猪又市郎、这是阿国。嘿,连廉姬夫人也来了。瞧,这还有殿下呢。”
他叹了声气,转头打算回到廊上,边走边念叨着:“这个梦中的人数是越来越多了。怎么能一次性梦到这么多人呢?对了呀,既然是做梦我为什么还要去擦地呢……”
“井上大善。几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信房开口笑道。
大善转过身,盯着信房看:“要是真的殿下的话,他肯定会对着我脑袋狠狠来一下,可不会这么平和。”
“是吗。”信房吩咐又市郎,“那边的蠢猪快给他来一巴掌。”
“哈哈!好!这个就交给我了!”又市郎搓了搓手,大笑着拎起大善的衣襟,“竟敢叫我蠢猪?!”
“欸!欸!欸!你要干什么,就算是做梦,我也不想挨这一下啊!”
大善挣扎道。
“反正做梦又不会疼,你怕什么?”
又市郎说。
“也是哦。”大善歪着头,一脸懒散,“来吧来吧。”
“那我可来了!”
“啪!”
又市郎可没有留手,一巴掌把大善打翻在地。
“好痛啊!痛啊!”
大善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惹得众人捧腹大笑。缓过劲来的他噌的一声坐了起来,瞪大双眼看着信房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信房哼笑一声,说:“看来你还没醒,又市郎再给他一巴掌。”
“不不不,不要!够了,够了!”
大善爬近信房,从头到脚又将信房打量了一遍。他抓起信房的手,在信房的手心、手背上看了又看。
“真的是您!”大善郑重地伏在地上喊道,“万分抱歉!”
“为了什么道歉?”
信房问。
“当然是为冒犯殿下的事,还有……”
“还有?”
大善头抵地面说道,“金泽城一役后,大殿下问起经过,我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殿下您的头上。真是罪该万死!”
“那是我交代你的事,何罪之有?”
“可是玷污了殿下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