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越后之龙(1 / 2)
越后民间有这样的传颂:越后之大,凡是大雪覆盖之处皆是越后之土。谦信公所在之处,百姓安居乐业。
峰峦雄伟的春日山是这越后最具盛名的山峰,因为在那山顶筑造着全日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春日山城,而城的主人便是享有“越后之龙”称号的大名——上杉谦信。他与武田信玄五次激战川中岛难分高下,堪称这时代最后的军神。
因为在富山城的优异表现,来到春日山城的信房很快得到了面见谦信公的机会。
御殿之中头缠白娟的上杉谦信气质非凡,他身材如越后的山峰一般伟岸。他的样貌与显景有几分相似,区别在于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和络腮胡。谦信的眼神来得要比显景自信许多。初次见到谦信的人都不禁感慨,在这个乱世之中竟还有如此气度非凡的武将,仿佛是得道成仙、修成人形的猛虎一般。或许这也是谦信不断悟道修行的成果吧!
谦信的重臣和义子们在他的左右坐成两列,其中显景与政繁自当不必多说,坐在右侧首位的是上杉景虎,他原为北条氏康七子,因越相同盟而作为人质来到上杉家。谦信收他为义子并把自己原来的名字赐给他(上杉谦信原叫长尾景虎。景虎性格开朗、风度翩翩,有惊世骇俗的俊美容貌,深得谦信喜爱。右边次位则是龙鼻牛唇,人称“三浦殿”的村上国清,他也是谦信四名养子之中最后一人。在场的还有上杉家的重臣,满头银发的老者直江景纲、鹰眼高鼻的斋藤朝信、大肚翩翩的……
“犬先生的事迹,显景已经都告诉我了。请在此再次接受我的谢意。”
谦信郑重地欠身行礼。
“呀!真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竟可凭一张利嘴化险为夷。这胆识和智慧可非一般人能比呀!”
老臣直江景纲赞美道。
“言重了,其实在下并非像显景殿下述说的那么神奇。多亏华姬小姐请来了小寺职镇先生,要不仅凭我一人也实在……”
信房恭谦地低下头。
“既然先生与显景有这般缘分,可否在旁辅佐显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显然这是谦信和显景事先就沟通好的,谦信说完后,显景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
“馆主大人不可!”政繁插嘴道,“怎么能让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成为显景哥哥的家臣呢?”
“上条殿下。”景虎打断了他的话,“犬先生虽然失了记忆,但救了你和显景殿下的事可是千真万确,你这样说未免太失礼了。”
政繁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见气氛尴尬,信房于是开口说道:“承蒙谦信公错爱。还请恕在下拒绝。”
众人大为惊讶,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竟然还有人拒绝。
“你小子可别不识抬举!”
年纪比其他三位养子都长的三浦殿怒斥道。谦信立马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信房解释道:“我为华姬小姐所救,在我把命还给她之前,我一切都听从华姬小姐安排。”
“原来如此。”谦信露出洁白的白齿笑道,“不过这难倒我了,如何才能表达我方的谢意呢?”
“显景殿下乃是华姬小姐的兄长,我所做的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上杉家肯收留我已是我的荣幸,不敢再奢求赏赐。”
谦信极为满意,他的嘴角吊得老高,眼神比刚才更加明亮。他一把抓起身旁架着的宝刀,大步朝信房走了过去。
“这把小豆长光跟随我多年。现在我将它赠与先生!”
这让众人再次惊讶得瞪大双眼。
这把小豆长光可是谦信最为喜爱的宝具。光是银色剑鞘所散发出来的高洁魅力足以令人惊叹,再加以金色的部件点缀更是耀眼夺目。信房接过宝刀,忍不住拔出刀刃。刀刃的冷光反射着阳光,在御殿中闪闪发亮。
“真是太美了!”
信房不禁赞叹。
“真的要送给我吗?”
“当然!”
谦信爽朗地答道。
信房不惊被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吸引,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世不明或许凭借此时的冲动便会加入上杉的帐下。他定了定神,伸直后背问道:“在下有一事想问各位。在座的是否有见过我?”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华姬遇见先生的地方在越中,我想先生应该是越中人士。但我等征战越中多年,并未见过……”
谦信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说下去。
信房有些失望。
他出了御殿,往山腰的住处走去。华姬已经等在半路。可拒绝出仕上杉家的消息要比他的脚步快。
华姬掰着手指,默默走在信房身边。一段路后,她像是终于受不了这安静的气氛一般,用力拍打信房的后背。
“呜嗷!”
信房夹着后背惨叫。
“你……”
华姬笑着轻撞了一下信房:“你的事我都知道啦。你连馆主大人要纳你入麾下都拒绝了,果然是我忠心的狗啊!”
“是纳入显景殿下麾下……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
兴奋的华姬哪里会听信房的解释,她模仿起信房的模样说道:“‘在我把命还给她之前,我一切都听从华姬小姐安排’。”
信房一时间愣住了,仿佛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曾经好像也有人像这样模仿过自己。他凝视着华姬,试图用目光抓住那微弱的灵感。
“怎么了?”
华姬问道。
“没什么。”
回过神来的信房转身继续前行。
“你这家伙刚才是躲在御殿里偷听吗。”
“我才不告诉你。”
“不过啊。那确实是我的推脱之辞。在我没想起自己是谁之前,我不想为别人去拼命。我想我应该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我不觉得。”华姬眯着眼睛坏笑道,“你不是还得为我去拼命吗?”
“那不一样。等我找到机会还你这条命,我一定会离开。”
“我有办法!”
“什么?”
“我帮你恢复记忆,然后你就可以加入上杉家,到时候就不用离开了。”
“先不说别的,恢复记忆有那么容易吗?”
“我可问过太医了。他已经告诉我方法了。”
信房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
“你一定会感谢我。走!我们快回去!”
华姬拽着信房,兴冲冲地往居所走。这一幕却让政繁远远望见,令他妒火中烧。
回到居所,华姬命菖蒲下去准备,她则拉着信房进了屋。她关上窗门,与信房面对面坐着。
“闭上眼睛。”
信房照做了。
“首先,我们要避开尘世的打扰,让心沉静下来。来,跟着我做深呼吸。吸气……呼气……”
做了三个深呼吸后,华姬继续说道。
“现在,好好想想,只要脑海中闪现出任何东西你就说出来。”
“好。”
信房想了半分钟,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什么也没想到。”
“你别这么心急嘛。”
“我越想心情就越急躁,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办法行不通吗?”
华姬拨弄着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语。
“不如我用自己的方法再试一试。”
“你自己有方法?”
“嗯。”信房一脸认真地说,“根据我身上的一些细节,也许能推断出一个大方向。”
“细节?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了吗。”
“我想再细问一次,这次你也一起讨论。”
“哦。”
“你救我的地址是?”
“富山城外的山中瀑布旁边。”
“城的哪个方向?”
“西南方吧。”
“我当时是在水中还是岸边。”
“笨蛋,当然不是在水中,你又不是鱼。”
“不,我的意思是……”
“啊,我懂我懂。跟你开玩笑呢。你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
“我当时的着装呢?”
“武士装扮啊。”
“可以看出来是普通的士兵还是武将?”
“这个嘛……”
华姬犹豫了。
“怎么,无法判断吗?”
“确实有点看不出来。”
“那我的衣服还留着吗?”
“你的衣服……”
华姬心虚地玩起了手指。
“我的衣服怎么了?”
“被我割了。”
“哈?你好好割了我衣服干嘛?”
信房惊讶地叫道。
“不找绳子把你绊着,我和菖蒲怎么扛你回来嘛!”
“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衣服……不对啊,当时我应该是伤者才对,那么冷的天,我又身受重伤,你还剥了我衣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救我?”
“那难道你要我脱了衣服去救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扯远了。”信房干咳了两声,“我身上还有佩戴别的东西吗?”
“没,没有了。”
华姬歪着头,赌气道。
“刀之类的。我既然是个武士,刀的好坏也是可以看出一些线索的。”
“没有!”华姬不耐烦地答道,“估计沉到水塘里了吧。”
“对了。我当时右手还受了伤,看伤口应该是箭伤。很可能是在作战时留下的,然后倒在了水塘。”
“嗯嗯。有些道理。”
“但是当时富山城应该没有战役啊,要不然你也不会到那里游玩才是。”
“富山城可没有打战。打战的是城生城,也在富山城的西南方向,比那个瀑布还要下去一些的地方。”
信房双眼发亮地问道:“交战的双方是?”
“我上杉家与一向宗。”
“怎么看我也不像是个僧人啊,似乎也没有他们的信仰。我刚才在御殿上也问过,上杉家的人都表示没有见过我,说明我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将才是。难道我是一向宗势力里的一个小喽啰?”
信房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不过城生城战事结束的时间比我发现你要早上五六天呢。你不可能在那里昏迷五六天才是。”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信房同意华姬的说法,于是转而又问道,“当时北陆除了这两方在交战,还有其他的势力吗?比如说能登的畠山家。”
华姬摇摇头:“畠山家并没有参与战事。倒是织田家在金泽城与一向宗开战。”
“织田家……”
信房思忖了片刻。
华姬抢先说道:“应该不可能是织田家啦。金泽城跟富山城可是相隔好几百里呢。”
“也对。”
“小姐。按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菖蒲的敲门声。
“好!”
华姬拍了拍手,高兴地站了起来。
“走,我们进行第二项治疗。”
“什么,还有第二项治疗?”
“那当然,你可不要小瞧我。”
信房带着不详的预感跟着华姬来到院中。那里多出了一个泡澡时用的大木桶,里面装满了水。
“进去吧!”
华姬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