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字并不如其人(1 / 2)
朱由校将“看字”这件事想得很美,他先在一众翰林面前嘚瑟一把他穿越前练出来的那一手毛笔字,享受一下被翰林清贵疯狂赞美的皇帝待遇。
尔后,为了弥补他的书法与明熹宗本人迥然不同的这一“漏洞”,他便说自己是在模仿钱龙锡的字。
他料想,钱龙锡听了这话,必然会又惊又喜,根本顾不上去分辨皇帝究竟是否在临摹他的墨宝。
一旦钱龙锡本人都认可了他的字模仿得不错,那其他人又岂会再有异议?
即使他的字跟钱龙锡的字压根一点儿都不像,但在场众人为了不扫皇帝的兴致,也绝不会指出这一点。
就算大家心里都觉得不像,也不敢于人前宣之于口。
毕竟相对于政务与经史而言,书法是一项相对主观的艺术。
皇帝开口称赞过的字,难道有人敢反过来说“不过平平无奇而已”吗?
朱由校志得意满地暗自盘算道,倘或想保住钱龙锡,让他不像历史上那样被魏忠贤外放去南京,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极力称赞钱龙锡的书法,来表现自己对其青眼有加。
反正这字写得好看不好看,横竖都是上下嘴皮一翻的事,左右都能找出理由来。
钱龙锡若成了皇帝亲口夸赞过的人,那魏忠贤定然再不会为难他。
不管怎么说,从历史上来看,钱龙锡与袁崇焕虽不算是默契无间,也算是能和衷共济。
“将相和”的大好局面在天启、崇祯年间里可谓是屈指可数,何况袁崇焕又是那么一个急躁性子,钱龙锡能跟他相处愉快,可见也是宽宏大度之人了。
这样一个现成的阁臣好人选,自己可不能轻易将他给支弄走了。
历史上钱龙锡是因为阉党倒台才有机会得以入阁,在崇祯皇帝的领导下,整治起“魏阉逆党”自然是毫不手软。
而魏忠贤余党为了自救,在袁崇焕下狱时,对东林党亦是疯狂反扑。
如此党争不休,如何还能办得成事呢?
以现今形势而论,想要消弭党争,便要让两党之间保持一个众寡悬殊,强弱分明的状态。
倘或一党极强,而另一党极弱,那不就是想斗也斗不起来了吗?
追根溯源,崇祯朝初期的一切斗争,都始于明熹宗的驾崩,与东林党的死灰复燃。
现在自己作为穿越者来到了这个时空,又有了系统的加持,那便可以假定,明熹宗的这具躯壳会一直活下去,活过他死亡的天启七年。
既然如此,那自己目前的最佳选择,便是稳住阉党在朝中占优的大势。
让魏忠贤在尽情发挥作用的同时,将东林党里可用的人一点点儿地笼络到皇帝身边来。
毕竟对于皇帝而言,魏忠贤这个奴才,比其他所有人都好控制得多。
倘或魏忠贤想排斥异己,自己也能及时地敲打警告一番。
而有了魏忠贤这个“奸佞”压在朝臣们头上,东林党的人办起差来自是战战兢兢,不敢再翻出什么浪来。
至于钱龙锡肯不肯被这样笼络呢?
想来必是肯的。
翰林煎熬了这么多年,其所求所愿,无非是一个“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现在皇帝亲自抛出了橄榄枝,他又岂能不识好歹呢?
思及至此,朱由校发挥了他影帝级别的演技,朝钱龙锡露出一个和蔼又不失亲切的笑容。
不料,钱龙锡听了这话,却是有惊无喜。
北宋杨朴的《七夕》原诗,是为“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几多”。
此诗从牛郎、织女七夕踏鹊桥相会的神话传说发端,首句写乞巧的人未领会牛郎的意愿,次句写乞巧的人必定邀请织女向她们传授操弄金梭织锦的技巧。
后两句便是用“乞巧”二字借题发挥,写织女每年读赐予人间技巧,而不知人间的巧诈已经很多。
这首诗虽是为七夕佳节所作,但是仔细一品,其言下之意,却是借咏七夕乞巧而讽刺人间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之丑恶。
换言之,倘或谁偏生多一点儿心,说他是特意用这首诗来讥讽时局的,他却也无从辩驳。
钱龙锡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细密的汗来,他不知道为何皇帝会突然注意到他的书法,又见殿内众人都一径瞧着自己,当即便撩袍下跪道,“臣惶恐。”
朱由校一怔,显然没料到钱龙锡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不禁暗自反省道,莫非是自己这一笑,反倒笑坏了?
也不对啊。
这翰林庶常说白了不就是时常能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的御用秘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