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你死之地(上)(1 / 2)
“喂喂,听说了没?信好像被找齐了,有人要公布内容……”
“什么找齐……不是就一封吗……还能有什么花头……”
“唉这,你不是知道嘛,那封信的地点是什么人提供的。”
“有人比我们强,他们说的话总是可信度高一点,就算是骗人的,在这里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在死前找点乐子也不错嘛。去看看热闹总是不亏的,你说是不是?”
“……嗯,嗯。”
翻有些厌倦,每个人都好像因知道了自己不久后的死亡结局而开始伪装豁达――然而只是延迟死刑,在挣扎的那一刻势必会露出更多的丑恶嘴脸,然而现在却好像全不在意的放松着,做一些无所谓的事,但没有想到做无所谓的事的前提是内心的天真的认为死亡遥遥无期的错误预测。
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浪费着时间。
所以才愚蠢。
翻很讨厌这种表现出来的故意的不聪明,所以不喜欢与旁人说话。
而梨是他唯一的朋友。
这种情感的羁绊在这里似乎变得常见,三三两两的人们,总是喜欢孤独地把自己中意的人拉下水。
而翻认为,他所认同的愚人中的圣人――梨也是这样。
有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走,中间是更密集的点,翻被梨拉着,挤到点的遥远的附近。有一个少年在更深的中间,似乎是坐着,似乎是站着,看不清脸。
“为什么要来看?你的事迹已经败露了。”翻的态度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梨有点惊讶,但并不慌张,也不转头。
“你的事情,我当然都知道。”
“你已经被他盯上了,被你头上那个。”
“那我接下来怎么办?”梨故作惊慌地问。
“谁管你,自己做的蠢事……”
“……自己解决。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梨不但不紧张了,反而还转过头来朝翻笑了笑。
“……”翻无言,翻了个白眼。
“那你猜我会怎么做?”梨又转回头。
“你当然得赢了才行,不然我不和你一起。”
“那听你的。”梨又笑了。
翻看着他,只是不住地翻白眼。
圣人已经就绪,祭祀的礼章奏起。
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不知道还会来多少人。
亮与暗的光线交错,喧嚣声被埋于心底。
有人想要开口,但周围的环境莫名的肃穆,于是强压住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
那位是……
“……无所谓对错与贵贱……”上面的人念着什么,“……给予善者恶语,施舍恶者善言……”
虚妄的声音在明灭的光中幻化,不知所谓的人听着不知所谓的话,变得不知所谓:周遭还是一片死寂。
被扬声器扩大的言语,围绕着所有地方,有听懂了的人,有默不作声的人,有深陷这迷雾无法走出的人。
“噗嗤,”终于,某个地方的某个人笑出声,“这是、考生准则啊。”
我待在选要我待着的地方――就是那间死了拟的屋子――我静静地待着,由于忘记了问选是否能开灯,又想着也许还是不开比较好,因此独身一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窗外投进来的微弱的夜光,映照着这充满恐怖意味的房间,瑟瑟发抖。
我尽量不去看,不去想,其实很害怕,一点点微末的响动都能让我吓出一身冷汗,但我始终维持同一个姿势,不敢动弹半点。胸口有点闷,有点重,丝丝冷风吹在湿了的背上,加剧了我的内心的痛苦。
选给过我拒绝的机会了的,但我没有很直率地拒绝。我想着不过是一点苦难,我该是早就习惯了的,并且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做到一些我能做的事,我也不该拒绝。
因此即使内心有隐隐的慌张和担忧,和对选的埋怨责怪,我也没去管它,只是顺着膨胀的自信与冒险的兴奋,就这么答应了他。
于是现在后悔地要死。
选的声音快要结束,我的脚也要麻了。当我想着再等一会儿就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别的什么声音。
这里很空荡,只有广播的回声转荡,然而刚打算起身的我忽然发现,阴暗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东西。
毋庸置疑,正是选等待着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步履贴在地面上,显然是不想创造出移动的轨迹。
这人,在努力地、小心地翻找着什么,我猜到。
然而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的。我又想。一切不过是选的骗局罢了。真可怜。
夜晚的凉风,吹得他和我都很冷。快要分不清,是他的呼吸还是我的心跳,我的胸口似乎被什么压住了,心跳也有点战栗。
但我的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起来的,这个分明是凶手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一切形态,然而虽然我知道这不知轮廓的暴徒就是残杀拟的凶手、就是我所惧怕的人,虽然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只是应该吓得无法动弹,我只是不希望我有一点动弹――然而当他缓缓地要往我的角落过来的时候,即使心快要与气堵在一起、灵魂快要在这又惧怕又兴奋的颤抖中升天,我的脚还是迅速地镇静地做出决定,果断地移动开。
越来越冷。
……
当我在惊险的不愿意与兴奋的激动中接近他的时候,他终于烦躁,在这残酷的夜中咆哮出声:“可恶……到底在哪里啊……!”
“……在找什么?”我忽然想问他。
……
处刑之后,选还要回到那个房间。
我内心有点抵触,那个经历了几个人死去的地方,那个连接了几个人的亡灵的地方,――给我留下了一点阴影。
我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选,大胆地问他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
“我在大厅朗读考生准则的时候,实际上是让蓦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了短信,有关完全解答的线索和凶手的目的,以及我的安排和拟的信的内容。”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悠悠地开口。
“信的内容?不是说是为了骗凶手,没有必要公布的吗?”我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好学地求问。
“不,这信的内容有点特别,有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必要……”
“那信也还没有找齐……”我打断他,想提醒他什么。
他不快地、又看了我一眼,我就不敢继续说了,默默地把话语权给他。
“……所以,我要求了未完成的所有人在同一时刻改变答案,把答案从‘北区樟树下’改成‘拟死之地’,我把所有的信转移到了这里,包括凶手原先藏在这里的那封,也被我找出来,藏在另一个地方了。”
“……所以,你的陷阱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是用了什么方法来误导凶手,你的信本来就都放在这里,只是凶手不知道,他只是为了避免你把信的内容全部告诉大家、而来这里取回他的那一封信的?”我思考了一会儿,顺着他的话说。
“嗯,还算聪明。”他停顿了一下,满意地摸摸我的头。
我拂开他的手,“那,那些信,你都放在哪了呀?”
选忽然一笑。他是不常笑的,因此我被这一笑迷住了。
他忽然在我呆滞的时候,迅捷地拉开我的外套拉链,指指我里面的衬衣的口袋。
“在这里啊。”他笑得莫名灿烂。
“致我的兄长。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虽然曾经也有无数次在你的监督下写过保证书、也有在自己的日记中偷偷写过对你的评论,但这是第一次,你的笨弟弟,第一次要把想对你说的话、能对你说的话,用信的方式记录下来,用这种仿若交谈的方式。等到将来,等到你看到它们的时候,你就能够仿若面对面地,听到我心里想告诉你的一些事、一些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一些你从未发现或注意到的事。
……首先,我要对你说的是,我很喜欢那支笔,那只你在母亲的葬礼上送给我的笔。
尽管我知道那是你对我的嘲讽,讽刺因我的诞生而使大家失去了母亲,讽刺我这样的人就只配得到一支破旧的写完了的断笔……但是,我要说的是,尽管它的外表并不好看,它出现的时机也并不恰当,尽管那个时候哭喊着把它丢掉的人也是我――那毕竟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因此我后来又找回来了,并且一直好好的保存着,并且现在还放在我上衣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