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信与思索(1 / 2)
差不多其实也该习惯了,这种惊吓着的没有尽头的无聊、令人厌恶的人生。每隔几天都有人死掉,我们都开始变得麻木,尤其是得到了杀人的许可之后,尤其是失掉了那几个不能失掉的人之后,尤其是看到了更多的无法再让人轻易产生乐观的想法的令人烦躁、厌恶,令人开始鄙弃这尘世的丑陋的真实之后――
我们都变得麻木了,不管是选还是我。
在选说有两封信被敌人――我想这么说,因为我不想承认526名同类中,居然有人杀了人,也不想承认,杀了人的人居然是我的525名同类中的某一个――拿走了之后,因为我的怔愣不安的样子吧,他勉为其难地安慰了我两句:“没有事的,很快就能拿回来,不用担心时间不够。”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可是……”
“不相信我么?”他偏头看别的方向,手也要收走。
我忙拽住他的手掌,“不是,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可是那个人,是会杀人的人啊……我果然还是觉得放弃比较好……”
他又从不知道哪里转回来的奇妙目光看着我,久久地。后来还是叹了口气,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那只快麻了的手,麻木地揉揉我的头,然后收回。
“没有关系。如果是你所希冀的话,没有关系……”
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放弃,于是惊讶地抬头看他,但他只是转过头,朝别的地方去了,步履缓慢,透着种过去一样的孤寂。
我停下对他的疑惑和不解,忙跟上去。
籁、荼和蓦都是早已完成的了,现在正在体验属于她们的休闲时光。看着我整天跟着选蹿来蹿去,荼不禁起了打断的念头。
“喂,你啊,怎么总是跟在选后面,也是时候独立了吧,选那么别致的人,和他一起会很辛苦的,还是和我们一起……”
选听到了,投去目光。我飞速地拒绝她,朝她摆手摇头,表示我的坚定的信念。
她看到我的反应,又或者是看到了选的凶狠的目光,立刻止住了嘴,不再说话,悠然地转过头去和籁聊天。
倒是蓦觉得对不起我们,又走过来道歉。
“姐姐她就是这个性子,你们不要生气。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说话语速很慢,说话的间岔时不时看看我的眼色。
我想这倒也不必。
我当然知道荼是个怎样的人,也不会曲解她的好意,毕竟在考试前也在一起呆了几年了,她这样的心情,我倒也不讨厌。只是他说“我和选的关系”,我就有点疑惑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疑惑起于什么……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又好像存在什么巨大的漏洞……我与选,不也只是和蓦一样的普通的认识的关系么……但有的时候,我确实会出现一种奇异的感觉,对选有奇异的熟悉感,好像了解他很多,信赖他很多,但仔细去想,脑海里只有来到这里时务的介绍……甚至认识他还不如认识蓦的时间长……仅此而已……但我确实对他比对蓦要亲近得多……
我还在思考的起点,已经在成功的终点的选把我从思考中拉出。他不快地看了蓦一眼。
蓦立马闭上嘴,慌张地走开。不远处的荼和籁还在说话。
我微抬头,笑着看向他:“干嘛这样,蓦好像很怕你似的……”
但选不说话,甚至摆出比先前更沉重的脸色,不苟言笑地反看着我。
我意识到不对,要收回目光,他却比我更快。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的目光有些忧伤,轻声地自言自语。
“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那时候我好像呆了一呆,好像有什么不该被想起的东西一瞬间涌了起来,又飞快地沉没下去。
我只好站在原地。默默地被那片刻的呆愣所吸引,如同陷进一个停止的深渊――直到不远处的选发现我没有跟上,于是又走回来,站在我的面前,无语地看着我,又在不久后叹了一口气,拉起我的手才往别处走。
我抬起头,看看他的背影,他好像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却又是那个我熟悉的选……
荼和籁还在说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我正在向务展示我早上起来时发现的脱落在床边的一大束头发,选犹如模特般施施地走过来了。
“在看什么?”他在我旁边坐下。出乎意料的主动开口。
我还在心里笑他的婀娜走姿,他忽然地把头凑过来。
“啊,啊,看这个,我早上起来时候发现的头发……你看我是不是不太妙,也许得了什么绝症,不然怎么掉这么多头发……”
我感受到他的难得的好心情被我的笨蛋表现给退走了。
于是他又安静起来。但我不甘心这个笨蛋的却属实令我担忧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于是再接再厉地与务讨论。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受了太多的惊吓,大脑受到刺激,才会掉这么多?”
“还是因为任务的压力太大了?”
“或许是最近太辛苦了?”
“还是因为那个旧病……”
“你是笨蛋吗?”选冷淡的声音忽然打断我。
于是大家又静下来。
我的脸色因越来越强烈的自己生成的担忧和忽然被打断的愤愤和不敢声张的憋屈,变得越来越扭曲。
选一开始不理解,但在务的疯狂示意下,忽然间又明了,于是在伟大的仅留的一丝丝愧疚感的指引下,他开口:“……其实,那头发是我掉的。”
……于是我与务呆住。对那个选的认识又上升到一个新的似乎不可思议的高度。
其实我想笑。
越来越深的不安感笼罩了我,使我对任何事物都开始烦躁,都开始产生不愉快的悲伤。
急躁、悲观。
一切都好像极易跌入谷底。
但选似乎总是能轻易准确及时地在了解不了这些有关一个弱小人类的复杂情感的情况下拯救我。
虽然他该知道,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即使只是想要帮助我的想法的传达,就已经足够使我满意――实际上不可能比这更容易令人满意……
……甚至不会管他的初衷是什么。
冷静下来的我很快像平时一样放肆地笑起来,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谎话。
“啊哈哈,啊哈哈哈!喂喂,真的假的,是选你的?切,早说嘛,害我担心这么久……话说你没事……”
在选的冷瞪下,我默默收回自己的言论,跳过这个话题。
但我还是忍不住,只好遮掩似的咳嗽起来。
选瞟一眼傻瓜似的我的颤抖的双肩,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拍拍我的背。
我立刻僵硬住。用古怪的眼神转头看他。
他只是收回手,像往常一样一手托起下巴,一手开始转起他那象征智慧的魔方。
选的心情好像又好起来,那灰色的瞳之中第一次透出了窗外的明媚。我不由得时常转过目光去偷看他。
在被发现后,索性明目张胆地在桌子上趴下,抬头看向他。
“心情很好么?”
选与我对视,放下那只转着魔方的手,伸过来摸我的脸。用不适宜他的温柔。
“嗯。”
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这举动十分的不对劲。
这好像无意间触动了我的某个敏锐的地方,令我感到有些许不适、我忽然开始对选产生烦躁的情绪,开始越过那条本不该被发现的线――他不是应该了解我的一切的么……
“你……哈!……真的是选么?”以致于我产生了本不该有的第一次的怀疑的情绪。
“……你是群?”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大胆的猜测。
他呆愣住,细细品味我的认真的神色,收回手。
“啊哈。被你抓住了啊,真是没趣。”他这么说道。然后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快速地离开。
猜、猜对了?这算什么……
我正处于惊吓和对自我的称赞中,看到务的冷漠的脸色,想到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的他是否早已猜到事实却不说破的表现,不禁哀怨起来。
他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什么沉思,保持少见的严肃,直到意识到我的目光,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