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极光楼(1 / 2)
第二天一早,当墨染睡醒后,洛丝已经离去。
他这一次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甚至连书信也没留下。
墨染收拾东西后,便来到大厅。
他看着那桌子上摆着的银两。
思虑了一会,便将其揣进了怀里。
他的怀里还有着一封书信。
他到姑苏城中,买了一匹快马。
他在姑苏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不能有片刻耽搁。他现在就要赶往洛阳,去“极光楼”找钮豪。
两天后,洛阳东门,墨染风尘仆仆的牵着马进了城。
这两天他为了赶路,已经累死了三匹快马。
他刚进城,便感叹着洛阳的繁华。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此时,远处一道巨塔般的身影向他跑来。
正是赵云山。
两人没有说话,赵云山在前面走,墨染牵着马在后面。
赵云山脚步停了下来,墨染也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已来到一个地方。
“极光楼”。
钮豪、楚宫羽与云碧伶三人站在前方,他们在等墨染。
这几天来,钮豪没有带楚宫羽二人进去,照他的话来说:“老四还没到,我们四人一起共患难。倘若你们先进去了,对他来说岂非不公平?”
所以在墨染跟着赵云山来到“极光楼”的时候,钮豪三人在此地等候着他。
楚宫羽二人见到墨染,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钮豪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五人一起进入。
方才进入,云碧伶环顾四周一看,忍不住说:“这就是‘楼’啊!”
钮豪微带欣赏地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楚宫羽道:“‘高楼’。”
钮豪又问:“什么样的高楼?”
楚宫羽想了想,道:“几乎与天齐平的高楼。”
钮豪再问:“你们可知‘极光楼’为何被称为‘极光楼’?”
云碧伶这次连想都不必想:“当然是因为它高的可以看见满天极光而天下闻名的’。”
钮豪笑道:“这不就是喽!‘极光楼’要创帮立业,此地之高,几乎可与天平,不设在这里,更设于何地!”
楚宫羽愣了愣,道:“你说得对!”
墨染忽然道:“岂止于天下第一。”
墨染这句话一说,钮豪目光一烁,似乎微微一震,但却淡淡地说:“你这话是何意思?”
“如果作为洛阳第一大势力,甚至江湖上的天下第一帮,‘极光楼’早已办到。”墨染轻问云碧伶,“极光楼的传说你有没有听说过?”
“有。”云碧伶道,“相传这儿是一片水泽,人们只能在周围的高地上耕作,每逢夏天,天空总是满天繁星,甚至是有极光划过,那个时候大家为了更能看见那繁星的模样,甚至是接近那极光,所以上表朝廷,才修建了这座楼,同时还让高楼四面环水,端称得上是风光秀丽!”
墨染目览周遭的湖光山色、高楼耸立。“不错,现在已经是胜景高楼了。”
楚宫羽补充道:“据说后来这楼原本没有那么高,然后某朝的皇帝听信术士,认为那极光便是长生的秘密。而后为了追寻那极光,担山抬石,花费五年,想把他筑的更高,却依然没有成功。后来却来了五个人,是结义兄弟,其中老大说:‘让我们来解决这件事。’他动用了帮中数万人,在北峰高坡上,丈量尺寸,依山势堆起了一个巨大山峰。”
墨染又接着道:“然后他们采用东海精铁,花费七七四十九天,练成一根直捅云霄的铁棒,并放在那山峰之上,以此为地基。后面再将那高楼搬到那山峰之上,笼盖着铁棒而建,铁棒多长,高楼多高,传说这高楼,已经冲上云霄之外,每天晚上在最顶处,都可以看见极光满天!”
钮豪道:“听来真似个神话。”
墨染说:“我本来也以为是个神话,但后来听前辈们说起,那五兄弟原来就是当年‘胜邪帮’五大开帮巨子。这样看来,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了。”
墨染跟着说道:“不过这样填塞海眼的方法,未免有点神化。”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奇迹都难免带有点神化的味道,再经被人夸张、讹传,那就更似神话了。”钮豪道,“早建于南北朝时期登封的嵩岳古寺,全以泥浆砌成,形成缓和的抛物状。而木兰陂更以条石垒砌而成,甚至在秦时已在湘水、漓水的分水岭最低处开凿长渠,连接了长江、珠江两大流域,兼通航、灌溉之便。战国时期的都江堰,把岷江分为内、外江,控制灌溉水量,迄今仍有防洪、运输、灌溉、测量的作用。至于陆州的江东桥的跨径巨大石梁,更令人叹为观止,我们有万里长城、恒山悬空寺这等气势恢宏的建筑,还有什么是不可思议的事!”
墨染点头道:“看来神话不过是梦想,梦想是理想的再进一步,人要达到理想,并不是件不可能的事。”他的眼光徘徊在那围绕着高耸入云的高楼的四座古雅的小楼。“‘极光楼’的建立,本来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云碧伶眼睛亮得就像两盏灯,“真好,我们现在就置身在不可能的事情当中。”
楚宫羽道:“不过,你说的故事,还说漏了一点。”
墨染想了一会,才沉声说道:“我所知道的、记得的全说出来了。”
“那是因为你未曾听说过之故。”楚宫羽道,“这原本的那一水泽里,还有一座玉塔,只露出水面半截,叫做镇流塔。”
云碧伶咋舌道:“楼下还有塔?水中塔?”
楚宫羽用手遥指道:“你从这儿望过去,可以隐约看到。”云碧伶顺着他手所指望过去,果见一只巨大白玉笋般的白色塔尖,露出水面。楚宫羽道:“你可别小看这半截塔,人称‘镇楼塔’,每次连绵暴雨时,水涨塔就会变长,水降塔就恢复原样,甚至是干旱的时候,它还会往下落。它永远此水面高出一点。据说下面有一条水龙守护东城,水一涨,它就驮塔往上蹿,水一落,它也负塔往下沉,永远镇守着水脉,所以水流才永远淹没不了洛阳。”
云碧伶笑道:“好听是好听,不过当真是神话了。”
楚宫羽道:“这神话还有下文。据说京城水退之后,塔尖喷出清泉,如珠似玉,清甜可口,人称‘塔泉’。前朝有一个皇帝,当时京师还不是洛阳,它在宫里住厌了,便来洛阳的行宫小住,听说那水龙驮塔镇水的故事,要刨根问底,叫了三万闸工,先堵住水道,再一直往下挖,挖出了八层石塔,预计建筑的架构应有九层,正要命人挖掘下去的时候,工匠师傅全部违抗圣旨,宁死不敢动手。皇帝亲去察看,才发现这座塔竟是用一块天然白玉凿成的,鬼斧神工,绝非人所能为,而石塔壁上发现两行诗:‘极光之下天泉眼,塔露原身天下反’,那皇帝大吃一惊,非同小可,即令人填土掩坑,把塔保持原状,仍任由水淹塔身,以保江山。”
他说完这番话后,双目平视钮豪,道:“你在这个地方上创建‘极光楼’,究竟是为塔泉,还是为了玉塔,抑或是为了那塔下塔的十四个字?”
钮豪脸上没有表情。
但目光寒意似冰。
自结义一事之后,钮豪一向阴寒的脸上都漾着笑容,现在突然又起寒了。
云碧伶忽然觉得冷。
——给那样的眼色看过,就像被冰镇过一般。
墨染忽然插口道:“‘极光楼’又不是建在水中,且不管水里有龙还是有塔,依我我看那四方楼阁才是重地。”
云碧伶道:“为什么?”
墨染道:“四座楼,分东西南北,颜色相同,就算有敌来犯,谁能分辨得出哪一幢楼才是总枢,哪一幢楼其实只是机关陷阱!”
钮豪这时才开口,道:“你们都错了。”
“‘极光楼’是我。”
“我就是‘极光楼’。”
“‘极光楼’活在我心中,活在每一个‘极光楼’的人的心里,谁都毁不掉它,旁人都只知道它曾做过什么,都猜不出它还要做什么。”
然后他率先提步前行,一面道:“我们先去东楼歇歇。”
东楼雕栏玉砌,极尽辉煌绚丽,看来是个设宴、待客、备筵之处。
——那么其他三幢楼又是属于何种性质?
楚宫羽刚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觉墨染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只好走慢了一些。
墨染道:“你刚才把我听来的传说作了一点补充,我也想对你回报一下。”
楚宫羽笑道:“不必了。我是个施恩不望报的人。”
墨染道:“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听说过,自古以来很多敢廷前面谏的忠臣,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楚宫羽略一沉吟,即背手笑道:“那是因为忠臣太直。谁也不爱听人教训,有时当然难免想把喜欢教训人者的嘴巴封了。但我像是个直心肠的人吗?”
“你不像。”云碧伶此刻也落在两人身边,她叹道,“可是忠臣除了太气直之外,可能也太自恃,以为理直就是一切,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做错事的人会希望你当众指出他的错误,自以为是的人也应将心比心,己所不欲,何施与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人,自然难免要承担这个可能导致的后果。”
楚宫羽沉默。
墨染道:“还有一个故事,曹操出兵攻打一地,屡攻不下,后方又告失利,有意退兵,在来回踱步苦思之际,脱口说出,‘鸡肋、鸡肋’一句,部下都百思不得其解,有个聪明人听了,便说:‘我们快收拾行装吧,丞相要退兵了。’同僚忙问他何以作出这个判断?聪明人说:‘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意,此即退志已萌,但仍举棋未定之际。’人人听了,觉得有理,准备撤走。曹操发现这种情形,一问之下,大吃一惊,心道那聪明人怎么能知他心中所思。”
说到这里,墨染道:“你猜曹操把那聪明人怎样处置?”
楚宫羽眼也不眨地道:“杀了。”
墨染道:“你觉得曹操这样做法好不好?对不对?”
楚宫羽道:“不好,但做得对。两军交战之际,主帅尚未发令,聪明人自作聪明,影响军心,沮散斗志,作为主将的,当然要杀之以示众。”
墨染此时没有说话,云碧伶轻轻一叹道:“可是,如果一个人太聪明了,禁不住要表露他的聪明,这样招来了杀身之祸,未免太不值得了。”
听到云碧伶那么说,楚宫羽微侧着脸,白眼稍盯住墨染,道:“你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历史。”
墨染道:“其实也不止是历史,而是寓言。”他也望定楚宫羽道:“历史的特色是过不久就会重演一次,寓言的妙处就是讽刺人的行为往往超越不了他们的模式。”
“你不是在说历史,而是在说我。”楚宫羽负手走着,随后垂下头,道,“我明白你的用心。”然后他再慎重地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做我自己。”
见到楚宫羽这般,云碧伶又是一叹,她太了解楚宫羽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听得进别人的话,却尊重于自己的想法。
这时,一个人正自东楼里行出来。
这个人年轻英朗,举止斯文儒雅,得体有礼,身形瘦长,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
他含笑点头,与墨染和楚宫羽、云碧伶招呼。
墨染和楚宫羽、云碧伶却不认得这个人。
这个人已把两本厚厚的书册,双手呈递向钮豪。
钮豪接过来,皱着眉,各翻了几页。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除了钮豪和曾盛神还有那个人外,谁都不知道钮豪为何在进入东楼的大堂前,就站在石阶上先行翻阅这两册本子。
——难道接下去的行动,钮豪要参考手上的本子办事?
在一旁的赵云山忽道:“三位,这是梁总管梁师,也是公子座下的三大金刚之一。”
那年轻人拱手道:“墨大侠,楚少侠,云女侠。”
墨染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楚?”
楚宫羽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墨?”
云碧伶没有说话,话都被人说了,而且人家指名点姓的称呼她为云女侠,总不能现在再拉个女的过来吧。
“两位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梁师向墨染道,“你是墨大侠,”然后又转向楚宫羽,“他才是楚少侠。”
墨染道:“我可没见过你。”
钮豪忽道:“但我们却有你们三人一切重要的资料和档案。”
他把其中的一本卷册翻至某页交给梁师。梁师即朗声读道:“墨染。二十五岁,个性潇洒傲慢,特立独行,做事古怪奇特,常负手看天,原来是姑苏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出手向不留活口,背上有剑痕七道……”
墨染冷笑道:“真有人偷看过我洗澡不成!”
钮豪没有理会他,梁师依旧念下去:“……十七岁时曾化名为墨轩,在杭州城卖艺;化名墨千云,在东海镖局里当镖师;化名墨白,在市肆沽画代书;化名墨无痕,其时正受官府重用;亦化名墨醉欢,在襄阳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
云碧伶听着听着,脸上越发有了尊敬之色:墨染所用名号之多,充分反映了他过去岁月的颠沛流离,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往事。
墨染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深深呼吸,双手放在背后,才一会儿,又放到腿侧,然后又拢入袖子里。
因为,那些事,本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对方不但知道,而且彷佛比他记得更清楚,并记入了档案之中。
梁师继续念道:“……前面所说均为墨大侠在十七岁的事情,可在十七岁之前的事情目前并无记载。同时墨大侠在十八、十九岁时两度得志。十八岁时曾以墨明剑之名,在擎天关之役,连杀十六名狼突将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剑’,统率三万兵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后,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十九岁时……”
墨染轻轻咳嗽,脸上的神色开始尴尬起来。
“后来又为‘霸道盟’外分堂所极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三分堂堂主。还有……”
钮豪忽道:“不如读一读他的武功特色和来历。”
梁师道:“是。墨染的师承:不明。门派:无记录。父母:不详。妻室:无。兵器:无定。”
墨染脸上又有了笑容。
梁师紧接着念道:“他的绝技近似于当年‘神剑宫’中一派分支:‘轮回百劫’中的‘百劫剑法’,只不过百劫剑法用的是剑来施展出,墨染却善用剑指,他的剑指也有不同,有人说他把当年与‘轮回百劫’齐名的‘寂灭凶亡’的剑法全融汇指法中——”
墨染忽然叫道:“好了。”
钮豪冷冷点了点头。
梁师立时不念下去。
墨染用唾液稍为滋润了一下干唇,才道:“这份资料在‘极光楼’有几人能看得到?”
钮豪冷冽的眼色看着他,“连我在内,四个。”
墨染长吸一口气,道:“好,我希望不会有第五人听到。”
钮豪道:“好。”
墨染彷佛身体放松了一般,舒了口气。
云碧伶咋舌道:“好快,我们才在路上结识,这儿已翻出他的资料。”
赵云山笑道:“所以去往姑苏城之役,冲杀碎石街的是我,而不是这位梁总管。”
钮豪向云碧伶笑道:“你说错了。”
云碧伶奇道:“说错了?
钮豪道:“不只是‘他’,而是‘你们’。档案里也有你与楚宫羽那份。”
他一示意,梁师就念道:“楚宫羽。耀世七剑中韩守一的衣钵传人。据查悉,此人目前的身份很可能就是……”
钮豪和楚宫羽一齐叫道:“这段不要读!”
梁师陡然止声。
钮豪和楚宫羽都似松了一口气。
钮豪这才道:“读下去。”
梁师目光跳越了几行文字,才朗读道:“楚宫羽的兵器是剑和刀。剑怀疑是跟失传的妖刀‘横刀’、郜攀的魔刀‘杀伐’、失传的邪剑‘绝剑’,还有那位的名剑‘断世’,这四把神兵齐名的耀世七剑之一的惊雷破梦。刀则是天世道尼的破命刀。”
墨染忍不住惊讶了一声道:“原来是耀世七剑!是那个与‘横刀杀伐,绝剑断世’齐名耀世七剑么?”
楚宫羽耸了耸肩道:“惊雷一动,梦如电,转瞬即灭。命途再难,破命一出,无人可阻。”
梁师等了一会,才继续道:“楚宫羽感情丰富,七岁开始恋爱,到如今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
楚宫羽惨叫道:“哎哟。”
原来云碧伶已经在他腰上的软肉处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墨染眉开眼笑地道:“怎么了?”
楚宫羽痛得,急得搔首抓腮,“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记录在案,真是……”
云碧伶笑嘻嘻道:“那有什么关系!你七岁开始动情,到二十三岁不过失恋十五次,平均一年还不到一次,绝不算多。”
话语间,力道更是加剧。
楚宫羽,痛的顿足道:“你——这——”
梁师又继续念下去:“楚宫羽喜好结交朋友,不分贵贱,虽然不好管闲事,但喜爱路见不平,与不谙武功者交手,决不施展武艺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痛伤、落荒而逃的记录,是发生在——”
楚宫羽忽然向钮豪道:“求求你好不好?”
钮豪斜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道:“求我什么?”
楚宫羽愁眉苦脸地道:“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叫他不必读出来?”
钮豪淡淡地道:“可以。”
“云碧伶,云州云家大小姐,身负家传绝学‘云烟万重掌’,轻功极为了得,同楚宫羽一样,喜欢打抱不平,腰间有着一把软剑,乃是云家利器‘天云剑’,为人性格天真浪漫,古道热肠,她目前心仪的人很可能是……”梁师又接着读。
云碧伶瞬间羞红了脸,连忙道:“不要读了!”
楚宫羽在一旁倒是十分好奇,他很想听下去。
“好了。”钮豪开口说了一句。
梁师立时停了下来,手一挥,立时有四个人出来,两人各捧厚帙,两人守护,走向南楼。
——难道南楼是收藏资料的重地,就似少林寺的藏经楼一样?
钮豪微微笑道:“我们的资料组,是梁师一手建立的,对你们的资料,收集得还不算多。”他似乎对自己的“手下”十分自豪。
楚宫羽喃喃地道:“我明白。对我们这三个藉藉无名的人,已记载如此周详,对大敌如郜攀,资料更不可胜数、更详尽入微,可想而知。”
钮豪道:“错了。”
楚宫羽迷糊了一下:“又错了?”他苦笑道:“我今天跟错这个字有缘不成?”
钮豪道:“我们有郜攀的卷宗七十八帙,但经梁师的查证,其中可靠的最多不超过五帙,这五帙卷宗里,其中有很多资料还颇为可疑,可能是郜攀故意布下的错误线索。”钮豪眼光已有了嘉许之色,“梁师外号‘金石良言’,他的眼光和判断力未必能胜黄展,但收集资料的耐性和安排布置的细心,又非黄展能及。”
梁师一点也没有骄傲。
也没有谦逊。
他只是低声地道:“公子,淡大夫到了,你手上的伤……”
钮豪道:“叫他先等一等。”看来“极光楼”楼主的权威,不但可以请得动御医亲至诊疗,还可以要御医苦候他这个病人。钮豪眉头深锁,叹道:“之前在那木楼,黄展借他侧头的时候不住观察我手上的伤势,如果他认为有机可趁,郜攀立即就会从屋顶上下来跟我动手,可惜,他们察觉我手上的伤,不如他们期望中的严重,而且他那个时候也来了,唉,陈鹏和侯猛舍身相救,但他们……”
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云碧伶忽道:“大哥手上的伤还没好,应该多休歇一下。”
钮豪道:“有一件事,之前若没那一声‘大哥’还不能告诉你们,如今你们既已唤了这一句,人也到齐了,我倒不能不告诉你们。”
墨染、楚宫羽和云碧伶都专神凝听。
钮豪道:“前几天我们都见过的苏世子,他是支持我们‘极光楼’的人。”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人绝对不可忽视,也不能忽视。他在朝廷里说话极有分量,在武林中地位也举足轻重。”
云碧伶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因为小侯爷比她还要年轻,年轻人总是对比自己更有成就的年轻人感到不服气,就算是再有气度的人,起码也会有些酸溜溜。
钮豪道:“原因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他有个好父亲。”
楚宫羽失声道:“难道是……”
钮豪点头。
云碧伶依然不解:“是谁?”
墨染解释道:“你们之前在姑苏没听到大哥所说的苏世子“霸枪不败剑”么?宫羽,你既然是韩守一前辈的传人,自然知道‘不败’指的是哪件神兵利器了吧。”
楚宫羽点了点,身为耀世七剑的传人之一,对于其他的剑他自然不会陌生:“‘不败剑’指的是耀世七剑之一的‘持之不败’。”
云碧伶听到后忽然浑身一震,道:“他父亲是……”
钮豪道:“便是三十年前武林公认当世最强七人之一,如今的镇国王·苏游。”
墨染冷笑道:“有这样的父亲,儿子何愁无成!”
钮豪道:“不过,苏世子也的确是个杰出的人才。苏前辈无心仕途,当时朝廷为笼络他,封他为王爷,但他视如粪土,他仍仗剑天下、云游四海,但苏世子却懂得要成大事,必须借助官方势力,所以他这个世子,也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这点手段,换做是苏前辈反而无法做到,这是苏栩的高明处。”
墨染想了想,才道:“你说得对。这种人,年纪轻轻的看透这一点,委实不可轻视。”
云碧伶忽道:“有一件事,你还未曾交代。”
这次倒是钮豪为之一愣,道:“哦?”
云碧伶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交给我们一项任务吗?”
钮豪笑了,“好记性。不是一项,而是两项,一人一项。”
“小妹,你不用去,我另有要事安排你。”钮豪对着云碧伶说道。
楚宫羽道:“不知是什么任务?”
钮豪道:“你急着要知道?”
墨染跟着道:“我们既已和大哥结义,便不想吃闲饭。”
钮豪道:“很好。你看几日后之约,郜攀会不会践约?”
墨染道:“只要有利,郜攀便会去。”
钮豪道:“这约定是我方先提出来的。”
墨染点头道:“如果局势对‘极光楼’不利,你绝不会主动提起。”
钮豪道:“既然对‘霸道盟’不利,你看郜攀如何应付?”
墨染道:“他不会去。”
钮豪道:“他是一方霸主,又是成名人物,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楚宫羽搭了一句:“他一定有办法找到借口,而且,也会加紧防范。”
“这次说对了。”钮豪道,“其中一个借口,便是他的女儿。”
墨染奇道:“他的女儿?”
钮豪点了点头:“还有一个月,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夫人。”他淡淡地道:“相信你听过‘和婚’这两个字。”
“和婚”原是汉朝与异邦订盟一种常见的手段,没想到“霸道盟”的总盟主郜攀对“极光楼”的楼主钮豪也用上了这种伎俩。
“之前苏世子所说你的婚期,便是与郜攀他女儿的婚期?”墨染问了一句。
钮豪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碧伶忽插口道:“这种婚事你也同意?”
钮豪道:“我同意。”
楚宫羽也问:“你愿意?”
——这当然有点不可思议。
钮豪道:“我愿意。”
他淡淡地说道:“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在七年前订下的。”
“七年前,‘霸道盟’已是洛阳城里举足轻重、说一不二的帮会。我们兄弟三人才刚刚建立‘极光楼’,连总坛都尚未建立,只可以算是‘霸道盟’阴影与庇护下的一个组织,郜攀那时候才见过我一次,就订下了这门亲事。”钮豪道,“二十九天后,就是婚期。”
墨染笑道:“你大可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