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会谈,黄展,曾盛神(1 / 2)
“若君长龄无人问,回首天下一黄展。”
如果你没有朋友伙伴,请找黄展,黄展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如果你没人了解没人明白,请找黄展,黄展会是你的知音。
如果你惹上麻烦无法解决,请找黄展,因为他可以为你解决一切疑难。
如果你想自寻短见断绝生路,请找黄展,他必定能让你重萌生机、再见春天,纵连当今陛下拿一千万两黄金求你去死,你也不肯为他割伤一只手指。
这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传说。
可惜黄展只有一个,要见他并不容易。
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随时都见得着他,既不是黄展的儿女,因为黄展没有儿女,也不是黄展的夫人,因为黄展没有夫人。黄展一生只有朋友,没有家人。他只独身一人。
能够随时都见得到他的,只有郜攀。
任谁能交到黄展这样的朋友,都一定能有惊人的艺业,但也许黄展真正的知交,也只有郜攀一人而已。
有人说,黄展能包容天下,郜攀能用黄展,所以他能得天下。
可是也有人说,一山不能容二虎,郜攀与黄展现在不斗,等天下大定,统一南北时也难免会两虎相斗,这绝对可以说是“霸道盟”的一大远忧,也是一大隐忧。
钮豪自然听过这些流言。
——至于最后一项传说,正是他亲自“创造”出来的,故意让这些话流传江湖,然后他在等待“霸道盟”这两大巨头的反应。
消灭敌人的最佳方法是:让他们自己消灭自己。
让敌人自相残杀的方法,首先便是要引起他们互相猜忌。
一旦互相猜疑,便不能合作无间,只要不合作无间,便有隙可趁。
要引起敌人互相不信任,可以诱之以利,但对付像郜攀和黄展这等好手,威逼利诱全成了小孩子的玩意。
所以钮豪就制造流言。
流言永远有效。
就算是定力再高的人,也难免会被流言所欺、谣言所惑,因为流言本身能造成一种压力,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谓“流言止于智者”,但你就算买匹布也得要看是不是品质保证的老字号,智者也难免要听流言,只不过是对流言较有所选择而已。
纵使是从不听流言的人,只能算是对流言作一种逃避,换句话说,流言对他一样有影响力,所以才教他不敢面对。
能够面对流言、解决谣言的人,就是一个勇敢的人。
钮豪把流言传了开去,然后在等“霸道盟”的反应。敌人那儿既然有炸药库,他无意要去把它搬回来,只需为对方点燃引信就可以了。
他相信他的做法就像把一桶水泼到面粉袋里头,隔不了多久这袋面粉就要发霉、发酵。
——你如果要一对夫妇争吵,很简单,只要在外面到处流传着他们相处不睦就可以了。
——一个组织里的老大和老二开始互相斗争,往往是因为外面已经在传:老大要踢掉老二、老二要架空老大。
钮豪有时候确也难免相信,只要郜攀与黄展仍相交莫逆,“霸道盟”的实力仍牢不可拔。
所以他泼出了这桶“水”,然后耐心等待结果。
——结果他得到什么?
没有结果。
郜攀仍是郜攀,高不可攀;黄展仍是黄展,喜笑眉展。一个仍是“霸道盟”的总盟主,一个依旧是“霸道盟”的副盟主,互相倚重,平分秋色。
——那“一桶水”就似倒进了海里,全无反应。
从此以后,钮豪对黄展更是好奇。
老二不能不容忍老大,因为老大的势力都要比老二来得大,老二不能忍,就不能成为老二。他可以是老大,或者什么都不是,但做老二的天职便是要让老大。
可是这老二怎能使到老大完全不虞有他?
这就是黄展了不起的地方,同时也是郜攀不可忽视之处。
钮豪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放弃。
他知道黄展与郜攀之间必定有让他们彼此都绝对信任的理由,这理由可能是一个秘密,只要找到这个秘密,也许就可以击垮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钮豪极想找出这个秘密来。
——为这个秘密,他不惜向设在“霸道盟”的卧底下令,把找出郜攀与黄展合作无间的“关系”视作第一要务。
现在他已有了头绪。
他见过郜攀。
郜攀是“霸道盟”的领袖,只要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例如宰相大人大宴京城里的当家们,郜攀都难免会与钮豪遇上。
但钮豪仍未曾见过黄展。
黄展并不好出风头,他低调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现在楼上有个黄展。
他正要去会一会黄展。
他见着了黄展。
他吃了一惊。
这么好看的一个黄展,年轻、孤寞、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的气质,连墨染、楚宫羽那么俊秀的人看了,心头也升起了一股妒意。
黄展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黄展。
虽然他们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黄展坐在凭栏处,侧着身子就像是一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不敢让人看见。
一个大姑娘不敢让人来看,那是因为她是女子。
女子容易害臊。
就算她想看人,也有许多不便。当一个女子总有许多不便,从古到今皆然。
黄展当然不是女子,而且还是“霸道盟”的副盟主,怎能连跟人说话都不正脸。
他这种行为不免失礼。
但谁都不会怪他。
也不忍心怪他。
因为黄展一见到钮豪四人上楼,就歉然地道:“请不要怪我失礼。我天生肺痨,咳嗽不断,未免冲撞,无法同诸位正面说话,很对不起。”
钮豪、墨染、楚宫羽和云碧伶不知道黄展说的是不是真话。
不过他们几人心里都是一惊。
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居然天生肺痨,一生都在咳嗽,那俊秀的脸会因为咳嗽而变形。
四人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
为一个好看的干才感到深切的悲哀。
是不是因为这样,黄展才当成了老二?
黄展的肺,抽风地搐动着,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肺疾是深入骨髓了,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不死,仍能撑着活到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时断时续,那是因为他一口气难以接得上来。
他这样活着,可以想见肉体和精神上,一直受了多大的煎熬与折磨!
患有肺痨的人,一口内息难以运转自如,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样活着,实在是痛苦至极!
可是黄展仍微微笑着,像对他自身的状况,感到十分满意。由于他脸色出奇地苍白,嘴角上扬的这般笑着,纵笑得再优雅,也难免令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黄展一直侧着脸,所以他很容易地就看到钮豪等人从楼梯上来,可是等到钮豪等人上了楼,他仍侧着脸,谈起话来,就十分不便了。
这样看起来,好像黄展正在看着远处的风景、给人一种极不尊重的感觉似的。
楚宫羽看了,心中的妒意忽然消失。
世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所以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云碧伶却恨不得去到他身边,面对面的跟黄展谈话。
也许只有这样才对黄展公平一些,而且黄展也有一种令人与他正面交谈的冲动。
至于钮豪呢?
钮豪是怎么个想法?
钮豪走到窗前。
窗外一望无尽,雨已经停了,在月光的映衬下,河如玉带,塔湖倒影,远处画栋雕梁,飞檐崇脊,正是诗人传颂的寒山寺。
钮豪双手置栏,不眺远处,只瞰街心。
灯火阑珊,天黑沉沉。
街上只有三种颜色:
黄和半红半蓝。
黄伞与半红半蓝伞像编织的图案,各聚一处,时作快速移动,互抢机枢,掺混一起。从栏杆上望落,像在雨景里变化出鲜艳的图案:黄和半红半蓝。
人在伞下。
钮豪从楼上望下来,所以只见伞,不见人。
——半红半蓝是张门神所率领的“日月当空”部队。
——黄伞是郜雪的人。
钮豪回过身来的时候,双手又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每一条神经都在颤动着,每一寸筋骨都在受着煎熬。
他又右手捂着左手,双唇尽闭。
额头上有没有细汗?
这次楚宫羽和墨染都没有看出来,因为钮豪一抖完,就背对着他们。
究竟黄展身上所受的痛苦多些,还是钮豪所受的痛苦惨烈些?
难道这就是得到权力和声名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有所获,是不是值得?
在这一瞬间,墨染与楚宫羽、云碧伶心里都同时升起了这样的疑惑。
钮豪发话了。
他说话毫不客气。
他只凭栏一望,这一望就确定了:
局面已受控制。
——张门神的伞阵,暂可抵住郜雪的攻势,而且自伞上传递的暗号里,他知道曾盛神马上就要赶到。曾盛神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到的。
他跟楼子里的精兵几乎已成了同义词。甚至他一个人就足以抵得上“极光楼”里的所有精兵。他的到来,让大局变得彻底的稳定下来。
只要大局无碍,就有了谈判的条件。这就是钮豪先要弄清楚局势的原因之一。
任何谈判的条件,都要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上。一个人没有实力,便不能跟人谈条件,只能要求别人帮忙、宽恕、扶植、施舍或栽培。
钮豪很明白这一点。
他会在极混乱的局势里认清自己的形势,俟形势对自己有利,才展开谈判。
他一向认为谈判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势。
兵不血刃的攻势。
“你的肺痨就算是天生的,也不会这般严重,后面怎么了?”钮豪问得很直接。他认为行事方式可以迂迥曲折,只要能达成目标,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但说话宜直接。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永远是安全可靠、节省时间的最好方式。
——不过这种方式,没有权威的人未必宜用。
现在的钮豪就算面对天子,也有资格这样说话,不必仰人鼻息。
这也许就是权力令人迷恋之处。
钮豪一开口,就问到对方的弱点。
当一个人被刺在痛处,才能看出他应付事情的能力;当一个人被人刺中弱点,才能窥出他的强处。
“我的肺痨确实是天生的,后天的时候,也曾被人伤过。”
黄展回答得很直接。
而且很恳切。
“天生肺痨,又被人伤过,为何不医?”
“我的肺痨早已无药可医,如果治得好,早就治好了。”
“御医淡大夫就是我们‘极光楼’的供奉之一,你来我们楼里,我请他替你治病。”
“有名的医生不一定就是好医生,你以为御厨做出来的菜真的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吗?”黄展的回答很快,也很尖锐,“如果他真的是好医生,你的手现在就不必抖了。”
“手抖是我自己选的。在死亡和手抖中,我选择了手抖,手抖总好过死,对不?”
“咳嗽也是我的命运,一个人总难免有咳嗽的时候,咳嗽也有个好处,至少可以不必担心会冲撞到他人。看你手抖时那般痛苦,如果给我选择手抖和咳嗽,我要咳嗽。”
“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说得很明白。”
“一个人做事能够明明白白,总是可以一交的朋友。”
“谢谢你。”
“可惜我们不是朋友。”
“我们本来就不是。”
钮豪手又抖了两下。
黄展仍在轻咳。
他们第一回合的谈判已有了结果:
黄展表明了立场:他拒绝了钮豪的邀请,代表了“霸道盟”,仍是与“极光楼”为敌。
所以他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朋友,岂非正是最好的敌人?
他们立即又开始了第二回合的谈判。
“最近朝廷很想力图振作,通常他们振作的方法,便是设法找个外敌,激起大家同仇敌忾的民族心,来达至万众一心、尊王攘夷、一统江山。”
这点在钮豪心里也是这样认为:如果要郜攀和黄展倒戈相向,说不定真的要在“极光楼”倒了以后,统一南北,天下既定,这两人才会按捺不住,反目相向。
——大敌当前,反而易使人团结。
可惜钮豪不能等到那时。
“我听说过。”黄展温和地道。
“可是如果想要出兵,国家必须先要安定。”
“这点当然。”
“外面不怎么平静不大要紧,但里面必须安静。远处不安定不打紧,但天子眼下必须要安定。”
“天子脚下是京城洛阳。”
“对。洛阳要平安无事,首要便是要缩减主事的人。”
“主事的人越少,越能集中,集中便于统治,对出兵远征,也大大有利。”
“所以朝廷里吃俸禄的大爷们,只愿见洛阳城里只剩下一个帮会。”
“‘苍龙七宿’是外来者,不算在内,那么,‘极光楼’和‘霸道盟’只能剩下一个。”
“你以为合并可能吗?”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不答应。”
“为什么我不答应?”
“因为你一向都想当老大,合并绝不能容忍,绝不会接受加盟。”
“你以为加盟可行吗?”
“不可行。”
“为什么?”
“因为郜总盟主也想当老大,加盟决不考虑,只能接受合并。”
“所以我们都有歧见。”
“因此,天子脚下,只能剩下‘霸道盟’或‘极光楼’。”
“你果然是明白人。”
“虽然我很少有机会不咳嗽。”黄展的笑意里掠过一抹悲凉,“但我一向都可以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明白事理的人比较不幸运,”钮豪目中的寒光似乎也闪过一丝暖意,“因为他不能装迷糊,而又不能任性,通常还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责任太多,人生便没有乐趣。”
“你知道你这次要负起的是什么责任?”
“你想要我负起什么责任?”
“很简单,”钮豪爽快地道,“要郜攀投降。”
一说完了这句话,他就手抖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
第二回合的谈判亦已结束。
黄展并没有震惊。
他又多侧了一点脸,侧着眼,一双明净的眼神似把秀刀似的眉毛抬到额角边去。他静静地望着钮豪,静静地等着钮豪抖完。
由于他的脸是侧着的,眼睛要往左侧才看得见钮豪。他的眼珠凝在眼的左方,以致他眼睛上、下、右角出现白得发蓝的颜色,很是明利、凝定,而且好看。
他好像早就料到钮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般。
吃惊的倒是楚宫羽与云碧伶。墨染虽然惊讶,可他还沉得住气。
钮豪居然一开口就要天下第一盟的“霸道盟”向他投降!
钮豪的手平静下来了。
很少人能够忍心等他手下来。
他的手抖也许并不十分严重,可是一旦抖的时候,全身每一部分都似在变形,他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似要马上断裂,脸部抽搐得像被人用铁钳夹住,全身都弓了起来,心脏像被插得在淌血,眼球充满了血丝,脸上几道青筋一齐突突地在跳跃着,太阳穴起伏着,脸肌完全扭曲,连脚指都在痉挛着,抖得双脚踮着,无法站稳,活像要把内脏抖出来一般,看上去就像他的肝脏,都在抖动中化为片片碎裂似的。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平复罢。
他自怀中掏出一片白巾,在额头上擦了擦。然后就把白巾小心地折叠,塞回襟里,像收藏一叠一千万两的银票一样。
然后他问:“你有什么意见?”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就是第三回合谈判的开始。
世间有很多谈判是急不得的。
谁急就表示谁不能稳操胜券,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的人一向要吃亏。
谈判的意义本来就是为了不吃亏、或少吃点亏,甚或是让人吃亏,所以越发要沉得住气。
“为什么不是‘极光楼’向‘霸道盟’投降?”黄展反问。
他问得很平心静气,一点也没有意气用事,只是像讨论一件跟他们毫无瓜葛的身外事。
“因为局面已十分明白:杨将军原本是支持你们的,现在已支持我们;覃御史原是你们的靠山,现已在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郜攀三度求见相爷,都被拒见,这形势他难道还没看出来?”钮豪毫不留情地道。
黄展仍处变不惊地道:“你说的是实情。”
“所以你们败象已露,再不投降,只有兵败人亡,自讨苦吃。”钮豪不留余地。
黄展淡淡地道:“但京城里,‘霸道盟’还有七万子弟,他们都是宁可战死,决不投降的汉子。”
钮豪立即打断他的话:“错了。”
“第一,你们没有七万子弟,到昨天为止,只有五万六千五百八十二人。不过,昨晚戊亥之际,郑国渠一带的八千四百六十三人,尽皆投入我方,所以你们今天只有四万八千一百一十九人,还得要扣除刚死去的‘穷秀才’。”钮豪不耐烦地道,“第二,你们剩下的四万八千一百一十八人当中,至少有一半根本不是什么忠贞之士,剩下的一半,其中也有四成以上的人受不住‘极光楼’的威迫利诱,还有的六成数目,至少有三成是不肯为了‘霸道盟’去死的,你们真正可用的人绝不是七万,而是七千,你不必夸大其辞。”
钮豪推开了楼上一扇向东的窗子,用手一指,道:“第三,你自己看。”
很远很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去,在黑沉沉的天色里仍可隐约瞧见,一列列的兵勇,打着青头布,斜背大砍刀,刀钻上的红色刀衣在斜风细雨里飘飞,背后是数列马队,前有亮白顶子武官,挺着一色长枪,枪上的血挡微扬,特别怵目,黑压压的一大队人,但鸦雀无声,立在雨里,一片肃杀。
军队并没有发动,远处的旌旗,绣着一个“刀”字。
黄展慢慢地起身,走近栏边,抬目地远眺了一会儿,才道:“原来秦门神已率‘大刀客’部队来了这儿。”
钮豪道:“你们已被包围,所以郜雪才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黄展道:“可惜你们也不敢真的下令进攻,因这么一闹,动用了兵部军队实力,只怕闹了开来,在姑苏城内刀兵相见,相爷和世子都不会高兴。”他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除非是我们率先发动,秦门神就可以平乱之名,肃剿异己。”
钮豪道:“你说得对,所以你们也不会贸然发动。不过,洛阳里的军队我们掌握了两成,这就是实力,这点实力,你们没有。”
黄展居然点点头道:“我们是没有。”
钮豪道:“所以你们只有投降。”
黄展道:“就算我们愿意投降,总盟主也绝不会答应。”
钮豪盯住他道:“做惯老大的人,决不愿当老二,可是,你呢?”
黄展竟毫不在意地道:“我当惯了老二,到哪里当老二都无所谓,万一只当老三、老四,也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钮豪道:“不一定。你还可以当老大。”他调整一下声调又道:“‘霸道盟’的老大和‘极光楼’的老大可以并存,只要‘霸道盟’的负责人肯向‘极光楼’负责。”
黄展嘴角撇了一下,算是微笑,“可惜我一向都习惯对郜攀总盟主负责。”
钮豪道:“郜攀老了,他不成了,你不必再向他负责,你应向你自己负责。”
黄展似乎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