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谁救(2 / 2)
王小二见他满脸办理机密大事的紧张和兴奋,不由得惶恐不安起来。不待他开口发问便哭丧着一张脸,道:“少爷,我见到了你说的那位彭村长彭老爷,也说了你的口信。结果人家一听,就一句:知道了。”
吴不可嗯了一声,静静地等了片刻,王小二再无下文,只拿一双忐忑不定的小眼睛看他。吴不可怒气上冲,瞪眼道:“没了?就这样?”
王小二垂头丧气:“是的,没了。我不死心,缠着彭老爷要回话,人家理都不理我。我说这样子我无法回来向少爷交代,彭老爷说那就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可丧气了。”
吴不可眉头大皱:“彭村长长啥模样?你确定没找错人了?说吧,详细说说。”
王小二一五一十交代起来,连半夜摸黑赶路摔跤次数都精准禀告,总计三十有三。其中有三次跌入路旁小沟,幸好沟底干干的没有水。另外有两次他身手好反应快,抓住路旁小树,没有摔倒结实,不好意思计入摔跤次数。
吴不可哭笑不得,不得不让他长话短说。问明彭家村所在,问清彭村长长相,确定无误就是前天晚上的授艺恩师彭老头,吴不可愁着眉苦着脸,百思不得其解。彭师父不会是得了老人痴呆、健忘症啥的吧?听说有一种夜盲症,晚上看不清,白天就正常。会不会也有一种夜忘症,晚上发生的事,白天全部忘光光?但是彭师父不是一身医术么?难道当真医者不能自医?
“那个彭老爷说是这么说,但小二知道少爷的事要紧,豁出命我也要讨到一个说法。但是呢,那个彭大爷虽然叫我滚蛋,但总算没给我脸色看,跟我说话笑眯眯的。不过他弟弟一来,那就不一样了。彭二爷冷着脸忒凶,骂骂咧咧地说,再不滚就当场活活打死!把我拎起来一扔,我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让他从彭家扔出十七八丈开外,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我当时就受了内伤,吐了一大口血!差点就回不来了。”
吴不可七分意外三分吃惊:“当真?那……你怎么回来的?眼下身体如何?”
“眼下,好多了。没事,少爷别担心,我年轻,身体底子又好,已经没事啦。嗯,当时我担心再纠缠下去当真被彭二爷活活打死,就要误了少爷的大事,所以就不敢再啰嗦,慢慢走到村口,再雇车回来。不瞒少爷,我在车上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就是因为这个血,车夫老大说晦气,多收了我十个铜板。”
吴不可难以置信:“那个彭二爷这般……凶恶?你确定他是彭村长的弟弟?”实在难以跟心且目中赠送玉如意的大善人重叠在一起。
王小二信誓旦旦,一定确定肯定。吴不可嗒然无词,摸着后脑勺怎么想都想不通。
王小二小心翼翼站了半天,见吴不可再无言语,不得不壮起胆子,问道:“少爷,你没事吧?没啥事我出去干活了?”
吴不可点点头,道:“你回去歇着吧,把身体养好,这几天别受累了。连累你受了伤,是我不好。回头我找些伤药给你。”
王小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连声说他身体强健底子好,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没事了。吴不可确认他身体无碍,便道:“哦,那就劳烦你去帮我雇辆车,明天早上跟我再走一趟彭家村,就咱们俩。姐姐不让我出门的,咱们只能偷偷出去,你别声张,知道吗?如果让姐姐知道了,罚你三天不许吃饭!”四下寻找,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找到一小块碎银子,扔给王小二当搞地下活动的经费。
王小二拍胸脯保证,开门去了。虽然不乐意帮少爷办事还要费心瞒过小姐,但少爷再怎么纨绔,小姐再怎么厉害,这个家最终还是要落在少爷手上,因此一干下人,对吴不可这个冒牌少爷其实是言听计从的。
王小二去后,吴不可收拾心思,捧起一本医书阅读。依彭师父的教导,医家负责诊、病家负责治才是正理,他打量学习医术给自己治病,有朝一日练好真气,能够感知体内蛊毒的来龙去脉,开张药方祛除体内蛊毒也不是不可以。师父说过的。
昨天傍晚他就在书房里找到一本《黄帝内经》,认真攻读了大半夜。同时已经交代下人,帮他去书坊搜购医书了。苏宁宁得知他想看医书,大表赞同。
夜晚,侍酒依旧乘兴而来,吃得闭门羹饱饱,败兴而归。
翌日,趁苏宁宁不在家,吴不可想要偷偷出门,却有侍云、侍烟加侍剑三女寸步不离,盯得死紧,让他一直焦灼到午后,一点机会都没有。
烦恼之际,医书也看不下去了。正彷徨无计,忽然王小二来报,有人拜访,乃是太医张太岳。他不是孤身一人,还带着一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布衣青年。
上门是客,吴不可满怀疑窦迎进来,请座敬茶。张太岳这回笑容满面,不复昨日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模样。介绍布衣青年,乃是他的已故故友之子,姓云名鹏,徐州人氏。
倒是依旧不爱虚礼客套,便让屏退左右,说明来意:“苏公子,实不相瞒,今日此来,乃是有一件你我两便的事情欲待商量,是故厚颜登门,幸勿见怪。”
吴不可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假笑着说不敢不敢。张太岳续道:“这位云鹏贤侄家遭变故,急需一笔银子救难。他找上老朽,老朽家人众多,开支浩大,并没有多少余钱帮衬。正在为难,陡然想到坊间传说苏公子天纵奇才,年来纵横商场,斩获良多,因此,所以……”
他说到这里,云鹏起身作揖,哀声恳求:“云鹏惶恐,云鹏惶恐。素昧平生,本来不该前来打扰,是张伯伯说苏公子为人大方,古道热肠,倘若得知有人急难,必定慷慨解囊。实不相瞒,我家……”
吴不可截口道:“好说好说。不知兄台需要多少?不说别的,就是冲着张大夫脸面,百儿八十两银子我不掏也得掏。如果不够,那就要等我姐姐回来做主,家里是她在管事。大家都是爽快人,说吧,需要多少银两救急?”
既然明白对方来意,也就不需废话。正自满心烦恼,实在没心情倾听他人苦难。看对方满脸菜色布衣敝旧,想来必定是苦惯了的。反正慷他人之慨,银子也不是他的。
他一开口就是百两银两,已经是十分慷慨了,却见张太岳与云鹏互相看了看,云鹏神色黯淡,呐呐开口:“百儿八十,太……太少了点儿。”
张太岳干咳一声,示意云鹏重新落座,让他来说。面对吴不可,道:“就是千儿八百,老朽找朋友商借一下,勉强也拿得出来。嗯,都怪老朽没有说个清楚明白,苏公子应该是误会了。其实今日登门,老朽是想着双方两便……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地实?”
难道要万儿八千?吴不可暗自心惊。闻言,狐疑地看看张太岳,看看云鹏,问:“什么地实?没听说过。”
云鹏脸显失望之色,嘴唇抖动,咽下一口口水,眼睛游移开去。张太岳缓缓开口,郑重其事:“故老相传,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天成日月星辰,地成山川树木。又,天有生气游移不定,万物得此生气而活,也就是你昨天所谓的先天真气。修道练气之人,吐纳采撷生气入体,就是后天真气。”
吴不可一颗心怦怦而跳。老家伙,你终于主动说到这些了。嗯,你要是唠嗑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只听张太岳继续说道:“天有生气地亦有。天之生气游移不定,凭人采受,地之生气却是凝聚成丸,是谓’地实’。”
吴不可恍然:“这位云兄有地实?”
张太岳点点头:“传说地实功参造化,生死人而肉白骨,言之过甚矣。然,地实乃先天浊气所凝,而人世间所有的毒物,全是后天浊气化育。是故,地实正是人世间最好的解毒丹。”
“以毒攻毒?太好了太好了!”吴不可未待张太岳说完便跳起身来,满心兴奋,瞪大眼睛,问道,“张大夫你是说地实可解我身上蛊毒?你确定?云兄你确定?”激动之下,身体颤动,连声音都嘶哑了。云鹏本来心情低落眼神茫然,受他情绪感染,精神稍振,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