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大结局.和解.(2 / 2)
秦幼鸢呆住了,她如何对一个姑娘负责?这老道士难不成真想当她老丈人?她再次看向落辰求救,落辰依旧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
“我,我,我,”
连续了三个我,也没我出什么来。玄清见她那副窘样,倒是直接转身,吃起了烧烤。
秦幼鸢眼色很快,见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飞鹄现在,还是,还是对?”
“还是什么?你想得美!她早都放下了!”
秦幼鸢长长输出一口气,赶紧用右手拍拍胸口,替自己顺了顺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那王公子,实在是不怎么样!不值得飞鹄上心。”
玄清见她那逮着自己都贬的样子,倒是给逗乐了。
“行了!我也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故意到处留情。”
“啊?我故意?我为何要故意到处留情?给自己惹麻烦!”秦幼鸢觉得,这道长也太把自己想得不是个东西了。
“不是故意留情?那九皇子怎么回事?你倒是男女通吃啊!”
“啊?那九皇子,他不是!我跟他清清白白,不信,你问落辰。”秦幼鸢一急,竟然叫落辰来证明她和九皇子之间啥事没有。看落辰那提到九皇子就开始发臭的脸色,巴不得翻她几个大白眼,显然是不可能为她证明的了。
秦幼鸢看看玄清,又转着眼珠子偷看一眼正生气的落辰,心中思忖道,原来今晚绕来绕去,目标在这里啊!这是打着飞鹄的幌子,来为落辰鸣不平啊!
“人家都为你丢弃性命了,你可千万不要随便说跟人家没什么,那死去的人听了要伤心的。”
秦幼鸢万般无奈,她怎会不知夷乘对自己的心思?若说跟夷乘什么关系没有,万一真叫夷乘的魂魄听见,估计得伤心死。可她没喜欢过就是没喜欢过,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总不能硬说自己喜欢夷乘吧!
“我与九皇子在鬼方城时,我承认,我确实一直知道他的心思,而且我那时候,确实是故意与他装作亲密,”说到这里,秦幼鸢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这确实干的不是人事。遂拿眼偷偷看向落辰,只希望他不要太难过。想想今晚这批斗会,确实也是她活该!是她自己太没分寸,惹下那么多情债。
见落辰虽面有不悦,但依旧认真地在给她烤着野兔,便壮着胆子说下去,“但是,我保证,我那完全是为了拉拢他,一起救鬼方城百姓。那个,事急,从权嘛!不过,鬼方城出来之后,落辰一路受伤,我可基本没跟九皇子说过什么话。”
落辰忽然抬眼看了她一下,秦幼鸢以为他不信,赶紧解释道,“真的!那一路我都伤心死了,我哪有精神去再搭理他呀!后来,他帮我引荐了老皇帝,结果被皇帝要求为他办事,我在阙城人生地不熟,他们那的政治关系又那么复杂,夷乘确实从中帮了我不少,而且,我确实那时候需要他的帮助。”
见落辰又抬眼看了她一下,赶紧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不过我保证,我对他是完全没有心意的。我从来都只把他当一个朋友,普通朋友,或者,比普通朋友稍微,”见落辰抬起眼,干脆直勾勾盯着她,满脸都在表达:你再说下去试试!
秦幼鸢赶紧认怂,“就是普通朋友!嗯!”
“你说你都有这么好的落辰了,还又勾男又搭女的,成何体统!”
玄清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一天下来,秦幼鸢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再说了,自己也确实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因此,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好在,她回来了,放弃一切偏执回来了。只要有落辰在,一切都好说。不过,她觉得自己确实欠落辰一份解释,一个迟来的道歉。
“我知道落辰好,一直都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落辰抬起眼睛,目光柔和地看向她。秦幼鸢却不敢看回去,她怕看着他的眼睛,便说不出来了,只好对着篝火说道,
“每一次试探,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最后让出那个位置,是为了护住我安全。满朝文武,总会有几个激进的,只为江山社稷考虑的人。事情过极必反,我一直不答应入宫,便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落辰,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那时候太过愚笨,我性格偏执,心中若有执念,便很难跨越过去。不过,我现在没有执念了。”
落辰忽然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额,”秦幼鸢有些难以启齿。她不能说,她一直以为那份爱是属于那个舍命给她的小女孩的,所以她不敢夺取。可关于表兄妹关系的那份执念,她也不太好说出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表兄妹联姻是正常的。只怕她说出来,不是被笑死,就是被怀疑她拿假话哄骗。
她有些犹豫,但见落辰一脸着急又期待的模样,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出来,“是,是因为我们是表兄妹!”
她几乎能感觉到两边的玄清和落辰同时瞪大了双眼,甚至连身后都传来了飞鹄无比惊讶的一句,“啊?”
原来飞鹄早已在身后听着,原来她只是假装生气地走了。
“就为了这个?!”
听到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出同样的质问,秦幼鸢实在找不到地缝钻进去,只得用双手捂起眼睛,做一只鸵鸟。她心中那鸿沟一般难以逾越的障碍,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屁。
落辰骂道,“你真是个傻子!”
玄清帮腔道,“不是一般傻!”
飞鹄补充道,“是真傻!”
秦幼鸢除了红着脸挠头还能说什么?她能说现代人是介意这个的,只是他们古代人不介意吗?
“可是,”她还是想给自己找回一点脸面,“若是亲表兄妹的话,是不是有点?”
“谁跟你亲表兄妹!”落辰生气地低声吼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当年知情的人都不在了,又没处问去!”
“谁说没处问?我母亲身为皇后,宫里自然有关于她出处的详尽记载。我早就查过,她与秦叶庭大将军只是远房表亲。”说完,落辰又凶凶地补了一句,“很远的远!”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亲表兄妹啊!”秦幼鸢嘟囔道。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傻子一直在介意这个!”
“嗯!真傻!”玄清和飞鹄不愧是父女俩,连说出的话都保持一致。
哎,反正,这个晚上,秦幼鸢的脸面是被几个人按在沙地上来回打磨。不过也算了,害得落辰单相思那么多年,就用她这点脸面弥补了吧!
可脸面一直被踩着,总也不是个事。秦幼鸢怎么可能是个任人宰割的脾性!只不好意思了一阵,她那耷拉低垂下的眼皮内,两只大眼珠子便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总得将这份万人,不,四人瞩目的中心转移出去,秦幼鸢也不介意腆着脸问一声飞鹄,“请问,你是怎么做到放下的?”
与这父女二人短短的相处,她十分确定,这二人其实皆是心直口快,胸怀敞亮之人。因此,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出来便是,也不担心他们真的生气。
飞鹄果然是没有生气,反而很大方地直言告知。“我悉心照料你三个月!欠你教曲的情,总能还了吧?要是这样我都还不能在心中分清你是男是女,那我可真是白活了!不过呀!我还是很喜欢你!呵呵!”
飞鹄说着,往秦幼鸢身边挤了挤,贴着她坐了,二人挽住胳膊,亲昵如姐妹般笑着。
玄清见状,也是露出笑容,“飞鹄得一个好姐妹,倒是也不枉我费劲救你!”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和落辰的?”
“那日,孙子英大军离去,只带走了九皇子尸体。我与飞鹄回去寻你们,在荒草地中,发现了你二人。当时,落辰还活着,只是经脉尽封,看着像死人一般。但你却是真正的只剩一点余温。飞鹄痛心疾首,我担心她出事,便将你二人带回,全力救治。落辰很快便好了。只有你,几乎耗尽我毕生所学。后来,幸好又加上落辰每日为你以真气护住余温,合我二人之力,才保住你日日不死不活地躺着。我全力救你,又让飞鹄照料于你,本意是想给她最后的机会与你告别,让她慢慢走出来。没曾想,竟也是救赎了我自己。”
三个人同时惊讶,一齐不可思议地看向玄清,都等着他解释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玄清看向远方,眼神却坚毅。“我玄门自开宗立派,世代以救人为己任。玄门宗旨,当以天地为心,救护天下苍生,止于至善。可我,二十年来,心中从未存过一丝善念,每日所想,皆是如何害人之道。身为医者,二十年内从未救人,还差点害死一城百姓。偏偏,今年让我救了你和落辰。这三个月来,救治你虽用尽我所学之能,但也让我重新回归本源,再一次感受何为医者仁心。身为医者,对那一城百姓,我有愧。皇帝明知落辰身份,却未杀他,有心留他性命。虽然他是我的仇人,但就胸怀天下这一点,我不如他。我与他的恩怨,早被那一城百姓还清。今后,我决定重拾旧道,一心以救人为本。”
晚风吹过山边小草,掀起玄清的衣角,虽不如在宫内时穿得那股仙气飘然,却在这天地穹庐中,别有一番不落俗尘的高贵。秦幼鸢望着他,像是看到一颗煎熬很久的心,忽然放松后的逍遥,那样气定神闲。
她忽然将手挽起一只酒杯形状,伸出去,“来,敬我们,祝贺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到与自己和解,化去心中执念,放过了自己,放过了别人。”
飞鹄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一只酒杯手,“敬大家,敬自己。”
玄清站在不远处,伸出酒壶,“敬自己,敬众生。”
只有落辰,朝着秦幼鸢方向,“敬你,你无执念,我便没有。”
此刻,秦幼鸢是幸福的,感觉神奇的。她从未想过,在这卫国,与自己可以畅所欲言的,最终的有缘人,竟然是玄清和飞鹄!
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它不给你任何招呼,遇见的时候不给你任何提示,就这样悄悄生长,到你发现它时,也只能感慨一句,“哦,原来是你!”过往种种,便皆如云烟。
“道长,”秦幼鸢仰起脸,“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您既然与老皇帝有仇,二十年前为何不直接将他杀了?”
听了秦幼鸢的提问,落辰和飞鹄也同时抬头看向玄清。三个月来,他们的主要精力都在秦幼鸢身上,还从未像今日晚间这样一起静心交谈。
提及这件事,玄清轻叹口气,微微摇头道,“不是我当时不想啊!”
“那是何原因?给我们讲讲呗!反正时辰还早。”秦幼鸢发觉大家好像都有兴趣,开始蹬鼻子上脸。
玄清早已被落辰烤的兔肉吃得满口留香,又就着自己酒壶里精酿了三个月的小酒,倒是也兴致颇高,便对着月色,轻叹一声,开始回首往事。
“二十年前,我并不能算一个学武之人。我虽自小跟随师父修习真气内功,但从未学过打斗的一招半式。与其他江湖门派不同,我们玄门,重在医典传承,治病救人,并不研究如何伤人那一套。我们修习内功,只是为了更好地救治伤者。武林中人多争斗,各门各派武功纷繁冗杂,伤人招式各异,最为严重的伤,还属五脏内损。玄门先祖曾有研究,此种伤,救治时辅以真气调理,方能见效。我在医典和内功的修习上,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中的佼佼者。可我只有内力,没有武功招式。因此,当年入宫时,我虽怀有一腔对皇帝的恨意,却奈何不得他。我只能隐忍,私下偷学一些招式,以期有一日为我玄门,为整个江湖报仇。”
“那你学了招式以后呢?为何不杀他?以你的武功,该早就可以杀他了啊!”
“是,可后来,慢慢地,经过多年与他相伴,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我早已知道,他其实并不想活。他看似高高在上,但心早已经随着茯苓死去了大半。一个根本对活命毫无欲望的人,直接杀了他,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反而,留他活着,才是对他的煎熬。所以,我放弃了杀他的想法,开始寻求能够让他受到更大折磨的办法。
我知道,唯一支撑他活着的,便是挖掘茯苓之死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是皇后那边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会让他去触碰的。身为帝王,他可随意一人生死,却动不了一兵一卒来查与茯苓相关的案子。他一直不立储,朝堂内外也无人置喙。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是希望看到自己儿子们起来争储,引发他们背后多种权势的对立,让皇后手中的权力分崩离析。这样,他便有机会下手,去一一查清当年的真相。可皇后的粘合力实在太强,她就像一团柔韧的浆糊,将各方势力,牢牢沾合在一起。
可能皇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后宫和臣子再多的恨,也对抗不了他日渐衰老这个事实。他不论多不愿意立储,可他的大位也总要后继有人的。所以,我找到了一个报仇的办法。
我发现,在他和皇后之间的抗衡中,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包括那些皇子。皇子死了,皇后那边只会怀疑是与他们唯一对立的皇帝下的手,但为了大局,她们只能隐忍不发。而我,便可以趁这个间隙,一个一个除掉皇子,嫁祸给皇帝,让所有人以为,皇子都是他杀的。
只要帝后一直不和,只要他不放弃追查茯苓之死的真相,皇子便只能一个个死去。要么,他放弃自己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撑,放弃为茯苓讨还公道,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能折磨他的了呢?要么,他就接受万人唾弃,成为一个杀继承人,让皇室绝了后的千古罪人!我就是想用一种极其慢而磨人的方式,让他求而不得,让他感受到我当年失去妻儿的痛苦。”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玄清的声音也已经归于平静,但听者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一个去绝人家的后,逼他放弃唯一活着的信念,这是多么恶毒的一条杀人诛心之策!甚至是飞鹄,听起来都浑身冷得抖了几抖。
“所以你就联系了老太学?可你是怎么知道老太学家有红堇仙的呢?”
“非也!我开始并不知老太学的事。二十七皇子夷人死后,我有些担心飞鹄会受牵连,因此趁夜前去寻她,想提醒她赶紧离开阙城。可她当时,正为你着迷呢!她时常守在二楼的望月台,看着你来时的方向,期盼你的身影。”
“爹!”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越来越酸,飞鹄娇嗔了一声,提醒她爹爹莫要再提及这等往事。
秦幼鸢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被飞鹄如此期盼过。只能拉紧飞鹄的胳膊,心想,以后可得对这个小姐姐好一点。
玄清继续说道,“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我被老太学的人发现了。他们以飞鹄作要挟,来与我结盟。”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呀!”秦幼鸢皱起眉头,这似乎与她之前设想的出入比较大。
“哪里不对?”
“暗杀,是从设计九皇子开始的吗?”
“暗杀是从九皇子开始,不过,那是皇帝自己设计的。我本打算借着九皇子的死,开始实施我后面的计划。因为,九皇子若死在鬼方城,那一定是皇帝害的。那我做后面的事情便有了掩护。皇帝早已摸清太医院的元家,当年曾参与联合暗杀茯苓之事,趁着瘟疫,他派九皇子夷乘前去鬼方城,接着,又给了恰好前去御书房的七皇子一个封城圣旨,只要夷乘死了,九皇子和七皇子背后的势力便会被搅动。万万没想到的是,夷乘没死。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夷昌却忽然死了。起初,连我也差点以为,夷昌是他杀的,可他向来看重孙子英,他没有理由杀夷昌。不过,不管夷昌是不是他杀的,皇后那边都会以为是他干的。于是,我这边准备了两年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便从对飞鹄一见倾心的夷修开始。”
“你的意思是,夷昌不是你杀的?”
“夷昌,不是我杀的。”
秦幼鸢和落辰同时抬头,疑惑地互看一眼,仿佛都在问,“到底是谁杀的夷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