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赌坊誊词曲.质问夷人.(2 / 2)
秦幼鸢故意赞叹道,“天下女子皆爱珠玉,飞鹄姑娘却简单以羽毛为饰,想必姑娘之所思所想,也必异于常人,独特于那胭脂俗粉之外。”
“让王公子见笑了,奴家不爱珠玉,独爱这羽毛。只是一不起眼的喜好罢了。”
二人在屋内,秦幼鸢低沉着嗓音,教了一遍前面的一篇唱词给飞鹄。在声乐上,飞鹄记忆力惊人,只听了一遍,便全然默记于心,自己竟能一模一样地翻唱出。
接着还兴奋地想要秦幼鸢教她第二篇,只是考虑时辰不早,怕误了公子回去休息,只好作罢,一时竟有些依依不舍。
秦幼鸢离开闺香阁,一路在思考飞鹄头上的那个羽毛。她和夷修是情人,夷修应该也会知道她喜欢羽毛之事。二十七皇子夷人爱养鸟,难道,夷修那日爬上凳子,是为了捉鸟,获取羽毛送给飞鹄?
近日,她一直在思索夷修爬上凳子的原因。想知道他的死因,便要知道他为何要爬上凳子,到底是为了自杀,还是为了够取什么。
直到今晚见到飞鹄头上的那根羽毛的瞬间,她才忽然怀疑到,夷修是不是为了够取羽毛才爬的凳子?
在得到飞鹄的回答后,她心中更加确定,夷修一定不是自杀,这或许与羽毛有关。心中有了大致的方向之后,她决定,明日,去皇子别院,查一下夷人那边有什么反应。
次日晌午,秦幼鸢入了宫门,直接来到皇子别院。
此时正是皇子们刚刚用完午膳,准备去休息的时间。她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比较方便与皇子们沟通。
用完午膳的皇子们,正在别院里散落在各处休息。或看书,或散步闲聊,或专研着自己手中的小摆件。虽是皇子,每日却过得并没有太多自由。
夷人不在院中,自然是回去摆弄他的那些鸟。
见秦幼鸢走进,八皇子夷图第一个发现她。或者说,预感她今日要来,他一直在等待她的出现。
夷图小跑过来,打了个招呼。“来啦!”
“嗯!”秦幼鸢与他并无过多繁缛礼节。
夷乘也发现了刚进来的秦幼鸢。身为皇子,没有皇命,平日他不能随便出皇子别院的大门。因此,只能每日盼望着别院门口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尤其是近几日,知道秦幼鸢在调查夷修之死的原因,料知她定会过来。
“来了?”
和夷图一样的招呼,相较夷图公事公办的态度,夷乘的语气间多了许多柔情,如火的眼神也一刻不愿回转地盯住秦幼鸢的脸庞,这让她多少感觉有些局促。
“我想找夷人聊聊。”她赶紧抛出话题,打破当下瞬间的尴尬。
“好的,我带你去。”
跟着两位皇子,很快便来到重华宫四楼。夷人居住的房间在四楼过道的最里面。他的房间内总有鸟叫,没人愿意与他挨着。大家便将他的房间置于最上一层的最里间,以求清净。
即便如此,隔壁的人还是不堪其扰,遂搬去别屋。因此,四楼最靠里的两个房间,便都成了夷人的鸟天下。
还未走近,便已传来莺莺燕燕的鸟叫。
夷乘上前叩开门,夷人顶着一根鸟毛将门小心打开一条缝。同时“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他拼命将自己从狭窄的门缝中挤出,看得秦幼鸢不觉怀疑他是不是个傻子,“你就不能把门缝开大点儿?”
“嘘!”又是一声,“小鸟们在午睡,别吵醒它们。”
门口的三人有些目瞪口呆,这里面分明在唧唧吵吵,你当我们是傻么?
待夷人挤出门来,他将众人一把拉往旁边一些。“何事?”
夷乘和夷图看向秦幼鸢,秦幼鸢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才想起来上来的目的。
“哦!我来想问你,夷修可曾向你追要过鸟的羽毛?”
“嗯,”夷人想了一下,“确有其事,就在前几日。”
听了夷人的话,夷图和夷乘也忽然间明白了秦幼鸢此来的目的。
“十六弟是为了够取鸟毛才会爬上的那个凳子!”快嘴的夷图直接将心中怀疑的答案喊出。
“才不是!我的鸟都在屋内关在笼子里,十六皇兄怎会去外面凳子上抓取我的鸟?”夷人激烈争辩。
“会不会是那日,你的鸟从屋内飞出,落在屋檐上,引得十六弟去抓取?”夷乘也疑惑地问道。
“不会,我的鸟我都有数的。你们可以自己进去数数,一共九十二只。十六皇兄掉楼前后,不差一只。我每日都有清点。”
怕大家不信,他拖起夷图和夷乘,便来到自己屋前,一把拉开门。一股鸟腥味顿时迎面扑来,所有鸟受了惊吓,一齐叽叽喳喳叫了起来。那声音已经不是悦耳,而是异常刺耳了。
“你们自己数,可要数清楚了,别诬陷我的鸟。”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好硬着头皮数。一边捂着鼻子数,夷乘一边抱怨,“二十七弟,你这屋子是怎么住人的?难怪宫人大多都不愿来你屋里打扫!”
对于有洁癖的夷乘来说,他简直一刻也待不了,但为了秦幼鸢,他不得不忍受着,硬着头皮数下去。
秦幼鸢也跟着进了屋子,这里简直就是进了动物园的飞禽区。夷人养的鸟,都不是麻雀乌鸦那些普通品种。也不知他哪里搞来的,每只鸟都颜色鲜艳,色彩斑斓。
夷图和夷乘在认真地数着鸟的只数,秦幼鸢却在看来看去,只看那些鸟的羽毛。她知道,夷人每日与鸟生活在一起,他必然知道只数。若是只数有问题,估计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拉他们进来。
忽然,她看到一直稍大的浅绿色鸟,左边翅膀上的羽毛,似少了一支。因为翅膀上的羽毛比较大,少了一片便有些明显。那羽毛看上去,与飞鹄头上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夷人,你是不是给过夷修这只鸟翅膀上的羽毛?”
经过一个月教皇子们跳舞的相处,为了教习的方便,秦幼鸢已经与他们多以名字相称。
夷人走过来,“嗯,给过,是他死皮赖脸追着我要了许多天,然后拿一直白瓷花瓶与我换的。我都为此事后悔了许久。你看,这羽毛一看就知道少了一根,这只鸟就再也不完美了。”
这时,夷图和夷修已经清点完数字,凑在一起,是九十二只。这个数字,他们是熟悉的。
夷人喜欢鸟,经常主动与对鸟并不感兴趣的兄弟们分享鸟的日常,包括只数。只要是新购入一只,他一定会与大家说。因此,对于九十二这个数字,夷图和夷修已经知道很久了。
“哪有不完美,我就看不出这鸟有什么变化啊!”夷图似在安慰他,也算是对怀疑过他的一种补偿。
“对啊!不说的话,我也看不出,你怎么看出来的?”夷乘有些钦佩地看向秦幼鸢。
“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闺香楼飞鹄姑娘的头上,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羽毛。”
提到闺香楼,夷乘赶紧打岔,“哎哟这里臭死了,我们赶紧出去说话吧!”
走到外面,夷图嘴里嘀咕,“难怪,十六弟经常追着夷人索要羽毛。看来,皆是为了拿来向飞鹄姑娘献殷勤了。”
“你们皆与飞鹄姑娘熟悉,竟不知此事?”秦幼鸢有些诧异,怎么她一去,就看到飞鹄头上戴着羽毛了?
夷乘在一边不敢接话,夷图也有些眼色,主动答道,“别人去都只是为了听曲,也只有夷修,对飞鹄姑娘动心的,才会去注意姑娘家头上戴的什么。”
秦幼鸢点点头,她想,倒也有些道理。这群小伙子,恐怕很难细心到会去惦记姑娘家头上戴着什么。
几人说着话,便来到夷修掉楼的地方。
秦幼鸢跑去屋内,吃力地搬了一张凳子出来,与夷修踩过的凳子一样。她想趴上去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被夷乘一把拉住。
“我上去吧!”
夷乘个头高,比夷修还要高一些。他上去,或许真的能发现什么。
几人在下面替他担心,“九皇兄,你小心一些。”
夷乘在上面仔细看去,踩着凳子,他的手可以直接够到屋檐。但是屋檐下什么都没有。他又仔细在屋檐下的每一根木头和瓦片相接的孔内掏了一掏,忽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有些柔软的东西。他仔细地用两根手指夹出来一看,竟是一条毛虫。
看着夷乘手指间夹着的毛虫,吓得秦幼鸢当场“啊”一声尖叫。
夷人却是满怀欣喜地一把接过毛虫,拿在手指当作宝贝一般。脑中已经在想着要将这只宝贝拿回屋去如何分配。
皇子们皆是年轻小伙子,没人怕这东西。夷乘没想到,秦幼鸢竟然如此害怕。他这才想起女子怕这种小东西的事情。怪自己没能提前想到。
他正自责着,忽听楼下“啊”又一声尖叫。这次,夷乘没有防备,着实被这声大叫吓了一跳。
他一个没站稳,腿下一软,身体便倾斜着倒下来。
夷乘的整个身躯,重重地砸到三个人身上,将三个人瞬间全部扑倒在地。
龇牙咧嘴的众人从地上狼狈爬起,皆生气地看向楼下,刚才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叫那一声!
朝一楼望去,三十一皇子夷柄正吓得呆坐在地上,手中的玩具也散落一地。
其他皇子闻讯赶来,见楼上四个人站的方位,知道夷柄必是回想到夷修掉楼的瞬间,受了惊吓,遂赶紧将他扶起。
秦幼鸢心中有些抱歉,赶紧跑下楼去。夷图和夷乘跟在后面。只有夷人满地找那只虫子,捧回屋去讨好他那些鸟。
到他们跑下楼,夷柄在傻呆呆地站着,脸色煞白。
“别怕,没事的,你看,你九皇兄不是没事嘛!”秦幼鸢尽力去安慰他,说着捡起旁边地上的一枚小铜镜还给他。
小铜镜圆圆的,精巧别致,单手可握,想来是夷柄最喜爱的玩具之一。只是,夷柄却怯生生地不敢去接那铜镜。
秦幼鸢以为他吓坏了,便要将铜镜塞进他手中。她觉得,受了惊吓的人,拿到自己最喜爱的玩具,或许能有所缓解。
但夷柄似是怕那铜镜一般,在铜镜刚触碰到他手的瞬间,他一把将手甩开,像是躲避瘟神般甩开那只铜镜。
夷乘走到他身边,“夷柄,你怎么了?看着我,你看九皇兄是不是没事?”说着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夷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不敢言语。
“没事了,啊!”夷乘安慰完夷柄,又吩咐向围过来的弟弟们。“带他去武德殿吧!”
很快,皇子们下午的课业便要开始了,秦幼鸢也不好再在别院内多作停留。
“你们赶紧去准备功课吧!我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