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1 / 2)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那一片火红。
那昔日喧嚣与繁华的街道,那宣告与彰显着权力与金钱的高楼和院落,那管控着这里数年的铁律与基本生存法则,不知在多久以前,在那短短不过一瞬之间,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唯有悬在那穹顶之上的巨大裂缝,还在不断泛着刺眼的光芒。
似是那耀眼夺目的半轮血月一般,又似是将这片满是疮痍的土地整个儿照亮的太阳一般,这同样充斥着火红之色的各处,再也不见人烟与生气,也再也不辨白昼或是黑夜。
所以,这里安静得出奇,仿佛那将要留存在这里永世的死亡,就这样被何物彻底凝固了一般。
令人不得不怀疑,这眼前满目的绝望,究竟会要持续到何时。
又是否,穷尽一生,也再看不到这里此前所存在的种种美好。
而又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那远方依稀传来了一阵阵空灵而又悦耳的铃响——循着声音望去,原来,在那巨大的裂缝之下,正有一道微微泛着紫色光芒的巨墙。那巨墙仿佛固若金汤,将那内外完全隔绝了开来。可不知为何,那被迫向内环形而成的巨墙,竟在向内缓缓移动着……
就仿佛,那通体透明而又泛着阵阵水波的巨墙,竟真是拥有了其自我的意识与生命力一般。它就那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着,而那其中的空间也便变得愈来愈小。
直至那光芒,终是黯淡而消亡不见——
那因来回流窜与沉浮在墙体之上的潋滟水波,而向内模糊与扭曲的画面,这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那里面,赫然伫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就这二人之躯,本应当是在这空旷无垠的焦土之上,犹如蝼蚁蝗虫一般的大小。可那道巨墙向内推进的速度愈加快了起来,也使得这二人的身影,便就逐渐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身着鲜衣,他与另一个身着早被血肉与硝烟改变了原来模样与颜色衣衫的男人,背靠着背。而呼啸而过的阵阵凛冽狂风,将他们破碎的衣袂和凌乱的长发卷起,同样,也迷了他们那双早便不见了丝毫情感与温度的眼眸。
他们分明早已精疲力竭,仿佛仅是挣扎着能保持那伫立在原地的动作,也已要再耗尽全力。
他们的四周肆意摆放着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勉强能将这尸体远离的地方,却插满了同样沾有无数血肉与焦土的兵器。那兵器,无不断开或是钝得早没了锋刃,就同它们曾经拥有过的主人那般,在这犹如地狱一般的修罗战场之上,战至最后一分一秒。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那俨然对此已经麻木了的两人,既无悲悯与痛苦,也再无恐惧与绝望。他们就仅是借着彼此的后背,在这短暂而无声的停战片刻,得以获得丝毫的喘息。
准确说来,这样最后的喘息时分,于他们说来,当是将要的分别之时。这样寂静的,仿佛一切早已结束又重新归于了自然的周遭,又像极了对方特意留给这二人的最后一刻。可对于那生命的即将再次终结,这二人,却并无一人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对于对方这样足以令他们心领神会的尊重,又或是侮辱,他们依旧沉默不语着。
就连回头郑重再看向彼此一眼,都不曾有过。
直至天边再次骤然划过一道极为尖厉而又高亢的声响,这双眼早没了光亮与生机的二人,才又应声望去——
与这巨大法阵外的天空所大相径庭的是,这其中的穹顶,竟是五颜六色却静止不动的。那如同画中一般氤氲而梦幻的天空,就在这样的一刻,是和这满目疮痍,犹如炼狱一般的地面,形成了极为讽刺而又鲜明的对比。
而身旁那些死去的同伴,身上那支离破碎的血肉,却并未消散。
他们离了那尚还温热着的身体的魂魄,则愈飞愈高,直至,汇聚在了那穹顶之上——渐渐的,其竟就会让那本还在无比遥远的天空,离这地面愈加接近起来。
而那身着素衣的男人,手握着一柄沉重无比的长剑。
他手臂上的伤口早便深可见骨,同时,他也早失了那能够将自己身体所精准操控的气力,就好像,那仍旧紧紧握在掌里的长剑,仅是凭着他最后的意识,才未滑落在地。而那凝固在了他手臂与长剑之上的血液,此刻,倒像极了数条胡乱生长与蜿蜒着的藤蔓,将这二者紧紧又连接在了一起。
乍一眼望去,就仿佛,那正不断向外吐息着什么的长剑,俨然就是整个儿长在了他的掌中一般。
但似乎,他早已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与那掌间的长剑。
就在那愈加模糊的视线当中,他只依稀望见,在那法阵的边缘,有一个个白色的身影正挣扎着,晃动着。
他知道,那是他与身后之人仅剩的同伴。
而这些早便将他们视作了领袖一般的同伴,也深知,那刚刚划过天际的巨响,意味着新一轮的战斗,便要来临。但无论如何,无比皆是撑着那最后一丝气力的他们,心中更是深知,直至战死,才方能结束,这最后留存在其眼中的噩梦。
所以,那男人才更加不能倒下。
他定定望了望他们,终于,还是疲惫不堪地转身,又望向了自己这身后之人——那家伙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同样亦是伤痕累累。那肌肤上被生生砍裂的龙鳞,也再泛不出丝毫得以佐证它们来自神力的辉光。
只是那是一袭鲜衣,虽然也破烂得紧,却着实难能令人发现遗留在上面的,同样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而那男人消瘦得厉害,不过数日,这原本再合身不过的衣衫,已变得松垮无比。望着这一切,那身着素衣的男人,只得苦笑着,试图想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再与对方说些什么。
可偏偏,那话语到了嘴边,却再出口不了半字。
索性,他又将视线移向了远方,而其仿佛不受控制的嘴角,则终于一遍又一遍地扯动了起来……他那干涩似是有着一团火焰在不断焚烧着的喉间,也终于如他所愿,呼唤出了那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