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诺尔亚宁（1 / 1）
清晨时分，埃蒙从公牛旅店的地板上醒来，昨晚的梦仍然很清晰，好像那是真实的经历。淡金色的晨光从窗户口照过来，哈尼正坐在搬到窗前的三角桌上，朝下面观察。此时，埃蒙可以听见窗外庭院内嘈杂的人声。
“哈，米娜兰港的人来了。”哈尼低声说。
埃蒙走到窗边低头看去，十多名身披饰有金色七芒星的斗篷的米娜兰港人正在庭院里整理装备和马匹，还有更多人从旅馆内走出来。看上去，他们是亚登·米娜林手下的圣军和教士而不是效忠米娜林公爵的星辰军团。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下门廊的台阶，仅仅看见她的长发和双肩，埃蒙就认出来那就是昨晚和自己聊天的女孩亚妮娜·考兰。她左右张望着，又回头朝旅店内看了看，接着大步走向马厩。埃蒙注意到，她的腰间新挂了一柄匕首。此时，埃蒙的眼睛里除了马厩的出口，便什么也装不下了。她一会儿便牵着马走出马厩，翻身上马。她的坐骑是一匹黑色的小母马，装备非常精良。她在马背上最后回望了旅店一眼，显得闷闷不乐，然后拨马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请您允许，夫人。”哈尼说，“我要去侦察一下，弄清楚这些米娜兰港人的动向。”
杰西卡夫人点头表示同意。哈尼立刻抓起他的黑斗篷，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在接下来二十分钟内，埃蒙和母亲完成了洗漱，吃完了早饭，并且打包好了所有行李，坐在窗边等候哈尼。
他没让他们等太久。
“看起来他们是往西走的，”哈尼看上去很高兴，“是要返回米娜兰港，至于是什么任务我就不知道了。看起来，夫人，少爷，咱们成了惊弓之鸟啦。到目前为止，其实没有任何有人追捕咱们的迹象。”
“这样最好。”杰西卡夫人回答，“但我们还是先赶到诺尔亚宁，再去嘲笑自己先前过度的谨慎吧。”
“您说得对。我要去买点吃的，然后我们立刻出发。”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没有遇上任何危险。他们首先沿着诺温河东岸向着东北方进发，茂密的森林在他们的右手边，有时，埃蒙可以看见更南方的雪峰峰顶，洁白的云雾在上面缭绕着。越过那些高山，沿着一个翠绿的美丽山谷向南，便可以看见宏伟的诺门堡。在森林的尽头，他们折向东南方。这里的地形非常平整，辽阔的平原上分布着一个个村庄、河上集市和木篱围起的美丽庄园。从这里直到北方海岸都是蒙佩尔家族的富裕领地，道路宽阔而平整，有许多商队和旅行者。时不时，埃蒙便可以看见一个吹着笛子或是抱着诗琴的吟游诗人，他们往往穿着鲜艳华丽，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但近看却可以发现他们的衣服既破旧又不合身。每当这时，埃蒙总会想起在公牛旅店和亚妮娜一起听歌的那个夜晚。
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们来到了蒙娜河，此时正值日落，夕阳的余晖自远方的雪峰上倾泻而下，落在一条宽阔平静的大河上。河中行驶着许多挂着美丽白帆的船只，都被落日镀上了一层金边，在一片油画般的暮色中驶向东方，大河在绿色的原野上绕过几个弯，两侧点缀着白色的屋舍。在河流与天空交汇的尽头，立着一座城堡，距离遥远而看不真切，似乎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他们在渡口过了夜，第二天一早乘船渡河，船费高得吓人。过河以后，道路偏向西方，壮丽的雪峰被留下后方。这里的山更矮却更陡峭，密布着灰色岩石和矮小的树木。在一个低等城镇，一条由西而来的道路与主路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那道路的尽头是一座被乱石包围的灰暗城堡，背后有一个高而窄的瀑布，从远处看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哈尼将那座城堡指给埃蒙看，告诉他那便是珀安家族的城堡。他们是诺尔亚宁主教的朋友，也就是说，宗座的朋友。
从这个十字路口拐向东方，他们便进入了诺尔亚宁修道院的领地。在这里，贵族的庄园和小堡垒被有着尖顶的红白圣堂所取代，路上可以更多地见到教士和圣军骑兵。他们都是诺尔亚宁那位法座的部下，埃蒙心想，宗座的部下。这使他安心了许多，哈尼看起来也兴致高昂，在这里，没有被追踪的危险，即使是诺门堡的圣军，也不敢在此处公开亮相。只有杰西卡夫人看上去忧心忡忡，他们离诺尔亚宁越近，她就显得越忧虑。当道路拐到河边时，她看上去已经很悲伤了，却又透着一股坚毅。
道路拐向的那条河就是蒙丽儿河，她比她北方的姐姐苗条，却更桀骜不驯，她湍急的水流总是在岩石与河堤上激起白色的浪花。在她与姐姐在新郡相会前，没有可以渡河的地方，除了诺尔亚宁修道院的白桥。
看哪！白桥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犹如最轻巧的银项链一般细薄，又如同钢铁的大门一般坚固。白桥微微拱起，横跨河流两岸，无须任何桥墩支撑，那是古特曼林时代的遗迹，由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工匠建造而成。它历经了千年时光的考验，至今仍然连通了蒙丽儿河两岸。白桥并不利于诺尔亚宁的的防守，但在雅宾娜的时代，诺尔亚宁无需担心任何敌人。在白桥的北岸，屹立着一座堡垒，上面飘扬着诺尔亚宁的金色圣环旗。堡垒外围形成了一个城镇，一座美丽的果园南侧紧挨着那座城镇，北侧紧挨着一座巨大的石山，石山上便是诺尔亚宁修道院。
一圈洁白的围墙与底端的石壁相连，将修道院环绕起来，高墙上均匀分布着十几座塔楼。越过墙顶，可以看见几座暗红色顶白墙建筑和一棵巨树的树冠。后方是第二面高墙，同样是美丽的白色，它后面是一片绿荫包围着的美丽宅邸。第二座城墙侧后方是一条堤道，在山体上环绕了小半圈，直通向一座高大的石门，那便是诺尔亚宁圣堂区的入口。圣堂的外侧是镶嵌着许多窗户的石墙，高度胜过两道城墙的高度之和，顶部仍然是暗红色的。其左侧有一道石壁，延伸至底层，顶部是一个开放的庭院，没有石墙包围。高墙后方是一个被双层拱顶走廊环绕着的石筑庭院，两侧还有高大的建筑和树木。那庭院北侧就是大圣堂的入口——一座十人高的大门，红白墙上镶嵌着巨大的彩绘窗户。十二座金银尖顶分立两侧，最里侧则是大圣堂的钟楼，整个修道院最高的建筑，其顶端是四面十六白翼支撑的尖顶。
他们到达修道院时，已是傍晚。马车驶入城镇外围的木墙，然后是河滨堡垒的石墙。哈尼跳下马车，走入城门塔楼中报告了来意。他带出了几名身着白色盔甲的卫兵，将他们护送到石壁底部。埃蒙看到，整个堡垒，乃至整个城镇内都有全副武装的白甲卫士。石壁侧面有一条小路，他们沿着那条路向上爬，来到一座黑铁大门前。两名士兵和一名棕袍司事立于门口。那名司事接过杰西卡夫人递过去的一封信，命令士兵打开一条缝，然后快步走进去。此时，杰西卡夫人低声和哈尼交谈着。又有两名士兵从铁门内出来，但他们只是和原先就在这里的两名同伴站在阴影里观赏着落日，并不在意三位来访者。
好奇心驱使着埃蒙朝那座门走去，黑铁在门顶扭曲成荆棘的形状，向下变成一根根手腕粗的铁柱。铁门深深插入两侧的石壁内，留下斑斑锈迹。透过铁柱间的空当，埃蒙踮起脚尖朝门内望去，那里便是圣者在人间的居所，他们在乡野、城镇与人们的心灵间行游，最终还是要回到圣堂之中。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小广场，上面立着几根灯柱，抱着书本的教士和手持军械的武士在其中行走。广场三面都是高大的建筑，开着许多窗子，两条小路从正对着埃蒙的那座建筑物两侧伸向修道院内部。一棵高大的圣灵树位于右侧，也只有它的树冠可以高过最外侧的城墙。圣灵树四周围着一圈石台，上面坐着捧着书籍的少女。她们身着白色的大麦提袍和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短披肩，腰间系着洁白的绳子代替腰带。圣灵树后方是一座种着柏树的小坡地，上面的石回廊上缠绕着紫花藤蔓。埃蒙的左侧也有一座高大的建筑，但它的主体被回廊挡住了，看不见。许多士兵在那附近，故而埃蒙猜测那是一座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