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三人回到家后，照例是郑立做饭的。郑立刚淘洗着米，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喂？”郑立用肩夹着手机，手上淘米的动作继续着。
“立古啊，你小弟离家出走了！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他的同学说他下了广东啊！立古啊！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你小弟啊！呜……呜……都怪你三叔这个短命的！干嘛打他啊……他都快高考了！呜……”三婶在电话那头哭的撕心裂肺。
“三婶你先别急！你告诉我强古的手机号码，他去了哪个地方。还有为什么三叔要打他啊？”郑立放下了手中的活，焦急地问道。坐在二楼的林楠和熊飞似乎也听出了异样，不在吵闹，侧耳旁听着。
“强古在学校抓到帮别人作弊了！他帮别人作弊……就只是因为别人会给他几十块钱。呜……你三叔听到后就去了学校，一见到他就打。你说这么大个人了，能打吗？你打他……他就跑啊！”三婶边哭边说。
“打死他这个畜生！还帮人家作弊！不打他他就会翻天！”三叔在电话那头怒吼着。
“你还讲，你这个短命的！立古啊……三婶……求求你了……帮忙找一找强古吧！”三婶带着哭腔恳求道，电话那头时不时还传来三叔的怒吼。
“立古，你帮你三叔家找下强古。我先在这边看着你三叔和三婶，别让他们打起来了。”老郑头接过了电话，对着电话这头的郑立说道。
“知道了爸！”郑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熊飞和林楠听见声音停止了，赶忙探出头去，看见面色凝重的郑立，立马问道：“小立（立哥！发生什么事了？”
郑立强颜欢笑地说道：“我堂弟离家出走了，我三叔带电话叫我帮忙找找他。“
熊飞和林楠听完立马下楼，拉着郑立就往外走，坐上了林楠的车。郑立对自己朋友的仗义相助感到心暖，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熊飞！楠哥！“
熊飞坐在副驾驶转头对郑立笑哈哈地说道：“都是哥们！“
林楠也跟着说：“就想熊飞说的，都是哥们。不谈这些谢谢什么的！“
郑立只感觉心头一暖，鼻头一酸，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林楠看着前面的道路，问郑立：“小立，我们去哪？“
郑立回道：“去东莞火车站，我三婶把我小弟的车票发过来了，终点就是东莞火车站，前天到的。“
林楠说：“知道了。“说完便把车吊了一个头，奔着东莞火车站去……
深圳距离东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堵车，加上三人只吃了一顿早饭，便在路边简单应付了一餐，随后又踏上了路途。等到了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了。郑立在路上一直拨打着郑强的电话，一直显示的是“对方已关机“，这不免让三人的紧张又加剧了一分。
林楠找好停车位停好车后，郑立把郑强的照片和手机号码发给了熊飞和林楠，三人便马不停蹄地分头行动。在偌大的东莞火车站附近寻找着郑强，中途三人也是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一直都没有接通。一直找到深夜十点，也没有结果。三人在林楠的车前碰头，熊飞说：“这样找不行，范围太大，我们人太少了！“
林楠也点点头表示赞同。郑立看着疲惫的两人，也是十分抱歉，愧疚地说道：“谢谢你们！要不楠哥和熊飞你们两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再找会儿。”
熊飞听见郑立的话，生气地说道：“不是立哥，别不把哥们当哥们啊！我们怎么可能抛下你自己先回去，还是你没把我们当哥们？”
林楠也有点愠色，说道：“小立，我知道你觉得对不住我们。但是朋友之间不该说这种话，我们是不会抛下你的！”
郑立看着生气的二人，向着他们鞠了一躬，感激道：“谢谢你们！楠哥！熊飞！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哥们！”
熊飞见郑立鞠躬，连忙把他扶起来，笑着说：“这才对嘛！立哥！刚才我的意识是咱们要不缩小一下范围，要不再叫点人。我有个玩音乐的群，里面挺多东莞的哥们的，我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林楠也说：“我觉得这方法可行。我觉得你小弟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应该不敢去太偏僻太灰暗的地方。我们可以从附近人多和明亮的地方找找。”
郑立点点头，三人又开始了行动。熊飞叫来了十几个帮手也加入了寻找当中，郑立也把照片发给了他们。一群人一直找到深夜，郑立在一家奶茶店里四处张望，企图发现郑强的身影。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郑立拿起手机一看，是熊飞的。
“立哥！找到了！”熊飞激动的说道。
“在哪？我现在过去！”郑立焦急地说道，边说边往店外走。
“你等一下，我叫个哥们把你接过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熊飞说道。
说完熊飞便挂断了电话。郑立站在奶茶店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等了一会后一个骑着摩托的男人在郑立面前停了下来，问道：“你就是郑立？”
郑立回道：“是的。”
男人没有看郑立，只是发动着摩托车，拧着油门，说道：“上车！“
郑立听话地坐上了后座，摩托车在街道上驰骋着，很快拐进了一座公园里。这座公园很亮，有很多在这散步的人。郑立坐在摩托车后座仔细的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仿佛下一个就是离家出走的郑强。终于，摩托车在一处安静的小树林停了下来。郑立下车走向了小树林，很快就看见了熊飞。熊飞也看见了郑立，挥手招呼郑立过来。郑立赶紧跑了过去，看见了坐在石椅上的郑强。郑强一看见郑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喊着立哥。郑立先是向熊飞叫来的人表示了感谢，然后再生气地质问郑强：“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你知道三叔和三婶有多担心你吗？“
郑强看着生气的郑立，不敢出声。熊飞看着不敢出声的郑强，拍了拍郑强的肩膀，对着郑立说：“人找到了就行，要不咱先回去，我们还没吃完呢。”
郑立想想也是，大家帮自己找了那么久，一直都还没吃饭。于是郑立提议请大家吃一顿饭。熊飞叫来的人都婉拒了，理由是举手之劳，不需要感谢，人找到了就行。郑立只好拉着郑强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开车的林楠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过来问着郑立：“小立，你弟呢？熊飞在电话里说的那个不是吗？”
郑立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笑着对林楠说：“楠哥，找到了。咱们回去吧！”
“好！找到了就行！那咱们走吧。”林楠喘着气说道。
四人开着车回到了深圳。路过一个烧烤摊时，郑立让林楠停了下来，说：“我请大家吃顿烧烤吧！这么晚了，也不会做饭了。”
“好吧，不过咱们平摊饭钱吧，小立！毕竟你每个月还得打钱回去，留在身上的钱也不多。“林楠说道。
“不行！这次就让我请吧！就算是我为我小弟感谢你们！“郑立坚持道。
“好吧。“林楠只好答应。
四人坐在烧烤摊前，郑立站起来，走进烧烤摊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包好烟，回来递给林楠和熊飞。林楠和熊飞也不推辞，接过香烟便拆开，递给郑立一支。三人在摊子前抽起了烟，一旁的郑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看着三人。郑立吐出一个眼圈，看着郑强，刚才的气愤也随着烟雾的吐出而消散，平静地对郑强说道：“你也该说说为什么离家出走了吧？强古。“
郑强低着头，说：“这半年来我爸一直在家，镇上的那个残疾人帮扶中心倒闭了。我爸就只能在村里给人家干干活，干的还是一些杂货，来挣点钱。我妈也出来县城打工了。这半年我的学费都是找大伯借的。我看他们太辛苦了，我就想挣点钱，刚好班上有个同学家里很有钱，他说我只要考试传答案给他，考一门给我三十，大考的另算。三十啊！够我一天饭钱了，立哥！“
郑强说到这十分激动，似乎三十元是一笔巨大的收入。郑立让郑强继续说：“然后我就帮他作弊了。再然后那个同学就被老师抓到了，供出了我。老师告诉了我爸，当天我爸就来了。我爸一见到我就扇了我一巴掌，我不怕疼，因为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老师说我可能会被处分，我爸一听这个，就跪下了！他跪下来求老师不要给我处分！“郑强此时已经眼眶通红，有了哭腔。
“我爸还说我怎么这么贪钱，说我没钱可以找他们拿。可能他们连我的学费都是借的，他们拿什么给我？拿命吗！立哥，我爸当着我的面跪下来了！为了我啊！”郑强哭着大喊：”我帮同学作弊也只是想要他们的负担小一点啊！我没有贪钱！我没有！我只是想要他们不那么累！呜……“
郑立看着痛哭的郑强，不知道该说些去什么安慰他，只能静静地抽着烟，看着自己这个太懂事的弟弟。林楠和熊飞不知所措，他们的家境很好，不懂这种贫穷所带来的压抑。
三人就静静地抽着烟，看着郑强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和自责，一直到烧烤上桌。郑立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郑强，心疼地说道：“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吧，吃饱一点。”
郑强接过羊肉串，呜咽着点头。郑立起身，掏出手机，走向便利店旁的角落里拨通了三婶的电话。
“喂？”三婶说道。
“三婶，是我！强古找到了！”郑立慢慢地说着。
“真的吗？你让他接下电话！我担心死他了……呜……”三婶又哭了起来。
“他现在在吃饭，不方便接电话。刚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哭了，明天让他在这玩一天吧，后天我给他买票让他回去。你和三叔别担心，也别骂他。他也是想你们的负担小一点，才会去帮同学作弊。”郑立平静地说道。
“嗯嗯……”三婶哭着回道。
“嗯，那就这样吧。三婶你们早点休息。以后要是缺钱了就跟我说，我现在又还没讨老婆，钱存着也是存着。”郑立说着。
“嗯，立古啊。你告诉他，我不打他了。”三叔在电话那头疲惫地说着。
“我知道了三叔。早点休息！”郑立回道。
“嗯，你也早点休息。”三叔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郑立点起一根烟，回到了座位。看见正在狼吞虎咽的郑强，眼里都是心疼。对着他说：“我给你爸妈报了平安，明天你就在这好好玩一天，后天回去。可以不强古？”
郑强已经不在哭泣了，看着郑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立哥！”
郑立看着自己眼前稚嫩的弟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笑着给郑强介绍着林楠和熊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楠哥！这个是熊哥！”郑强乖巧地对着林楠和熊飞喊着“楠哥！熊哥！”
林楠笑着点头，熊飞则搂过郑强，笑着说：“行！那以后都是哥们了！听哥的话，以后不许干离家出走这种蠢事了啊！”
“嗯嗯！我知道了！熊哥！”郑强说道。
郑立看着郑强，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自己当初也是像他一样，胆怯、懦弱、稚嫩。幸好有一群足够善良，足够优秀的人照顾自己，供自己依赖，自己才能成长成现在这样子。想到这，郑立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舒雨的影子。郑立起开一瓶酒，给自己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林楠似乎看出了郑立的心事，举起酒杯，与郑立干了一杯。当然，林楠是以茶代酒，毕竟他还要开车。
四人一直吃到两点才回去。房间里的床很大，两个人睡也不挤。所以回到家后郑立便让郑强和自己一起睡。郑强睡的很快，一上床就睡着了。郑立看着疲惫的弟弟，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照射在了郑强的脸上，郑强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发现郑立已经不在。郑强起身走向窗前，看着路上奔走的行人，他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彷徨。郑强站在窗前发呆，一直到睡醒的熊飞看见他，才走出房门。熊飞和郑强坐在餐桌前，吃着郑立早上做的早饭。早饭很朴素，只有一锅面条，加点老干妈也可以算的上美味了。郑强觉得没什么，毕竟在学校自己也只是买两个馒头做早餐。不过熊飞却是吃的津津有味，这让郑强很诧异，因为熊飞再怎么说也是城里人，按理来说他吃的早餐应该会更丰盛，起码得有牛奶或者豆浆，自己那个有钱的同学就是这样吃的。
“熊哥，你觉得这样的早餐好吃吗？”郑强疑惑的问道‘
“好吃啊！这不挺好吃的嘛！”熊飞吃着面条，回答着郑强的问题。
“可是你们城里人不应该吃的会，更丰盛吗？”郑强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热乎的吃就不错啦！早餐丰不丰盛无所谓，重要的是是否有人给你做早餐，是否有人陪你吃早餐。如果两者都没有，那再丰盛的早餐也食之无味了。早餐是一天的开始，是家人陪伴你的开始。这早餐是立哥做给我们吃的，这早餐是你陪我吃的，所以说啊，小强，这早餐可比那外面的早餐好吃多了哦！”熊飞耐心的给郑强讲着。
郑强听了后，再吃了一口面条，似乎也感觉更好吃了。熊飞看着郑强开心地吃着早饭，自己也继续嗦着面条，时不时给郑强加点老干妈或者面，怕他吃不饱。吃完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看着爬山虎。十二月的深圳，带点微凉。郑强看着这座小房子，问着熊飞：“熊哥，这座房子是谁的啊？”
“是我奶奶留给我的。”熊飞解释着。
“你奶奶留给你的？我听说深圳的房子值很多钱唉！”郑强两眼放光。
“值再多钱我也不卖，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礼物，是我奶奶给我的最后的疼爱。”熊飞看着眼前这座老旧的房子，眼里满是回忆。
“熊哥，你说读书真的会有出路吗？今天早上我看见外面的路上走过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急匆匆的表情，虽然他们穿的衣服不一样，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好冷漠。”郑强茫然地问着熊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读书。学习里的老师说读书能学到一生受用的知识。我爸说只要读书我就会有好出息。我一直都是听他们的，感觉就像是在为他们读书一样。我不是不喜欢读书，我只是害怕。我害怕自己读完书后还是一事无成，我害怕我爸妈会对我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