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侠客行（14）（1 / 1）

狼犬血液里的狩猎本能使它们绝不会放弃猎物，即使瘦成皮包骨，即使咳着、喘着，即使生命之火只残存一丝，它们也会一直跑下去、一直追下去，直到将猎物拖垮、撕成碎片、舔尽最后一滴血，那时它们便会望着夜空中的月色，发出悠长地嚎叫，那是只有狼群自己才懂得的歌声。

巨狼的短途速度不如踏云乌骓，可耐力却极强，踏云乌骓这时精疲力竭，再也无法甩开它们，巨狼拖着猩红的舌头，迈着狼特有的滑步，左右跟随，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没过多久，那些狼骑士也追了上来，盖聂暗自数了一下，有四十七条巨狼，还有七个狄人，如加入昨晚杀的那一个，那就有八个人。

盖聂也知如此跑下去不是办法，踏云乌骓最终会被累死，他几次吆喝踏云乌骓向巨狼靠近，想要杀死几条巨狼威慑它们，可这些巨狼狡猾得很，一见盖聂过来，便龇牙咧嘴退了开去，他惶惑无计。

其实这些巨狼已经不是纯血的中山狼了，它们是已经灭亡的中山国培育出的杂交品种。

中山国原是嵌在燕国和赵国之间、女娲山东麓一带的一个神秘的小国，由鲜虞胡人建立，它非周王朝正统，自打建国后就不停搞小动作，被中原诸国视为心腹大患，它先是和晋国打，打的有色有色，互有攻守，曾大败晋军，俘虏勇士观虎，报了晋灭肥、鼓、占领中人城的一箭之仇，但晋国强大无比，最终将中山国打得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此后的二十多年间中山国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但后来三家分晋，中山国又复兴了，硬是生生耗死了晋国，从晋国分裂出去的魏国继承了晋国的遗志，继续攻打中山国，由乐羊、吴起统帅军队，经过整整三年苦战，又将中山国打得命悬一线，残部逃入女娲山中，过了整整二十多年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后，中山国又奇迹般得强大起来，这时魏国已经风光不在，中山国又成了赵国的心腹大患，两国展开了长达将近一百年的战争，赵国始终奈何不得中山国，后来赵雍即位，用了十年时间方彻底灭了中山国，打不死的小强终于屈服了。

当初中山国残部逃入女娲山时，他们将豢养的母犬放入女娲山深处，它们在莽莽山林深处的黑暗地带和纯正的中山狼交配，并繁育了新的狼犬，这些狼犬略逊与中山狼那样巨大的体型，但也足有四百余斤，它们没有中山狼那样凶残、狡猾，但却是能被驯服的，后来这些狼犬在中山国和赵国的战争中起了巨大作用，赵雍灭了中山国后，颇为喜爱这些狼犬，收编了大约二百多条，并以投降的狄人训练、率领。如今追杀盖聂的这些中山狼犬已是赵国硕果仅存的了。

那七个胡人深谙狼犬习性，也不和盖聂近战，只是不时抽冷向盖聂射箭，不让他有喘息之机，盖聂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掉，和踏云乌骓都疲惫不堪，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盖聂看见一座山峰就在前方不远处，心念一动，抚摸着踏云乌骓的脖颈，俯身在它耳边轻轻低语：“马儿、马儿，快些跑，能否逃掉一命，就看你造化了，快些跑、快些跑吧……！”

踏云乌骓像是听懂了盖聂的话语，昂首嘶叫，奋起余力，撒开四蹄奔跑，又将狼群甩开了些距离。

跑到山脚下后，乱石渐多，坡度渐陡，盖聂让踏云乌骓停下来，他缓缓下马，望了望逐渐迫近的狼群，拍了拍踏云乌骓，说道：“去吧！逃命去吧！”

那踏云乌骓和盖聂只不过相处了一日一夜多一点时间，竟似有不舍之意，它将巨大的头颅低下，在盖聂身上磨磨挨挨，盖聂用力拍了一下马臀，踏云乌骓便沿着山脚转而向南方向跑走了，少了负重，它显得轻快了不少，可如果狼群转而追去，它势难逃脱。盖聂此时顾不得它了，他看了看背后的孩儿，他正将拇指咬的津津有味，盖聂开始向山上攀登。

相较于盖聂来说，马是更大的食物，狼群便都向踏云乌骓追去，那些狄人驾狼跑到外围，连连发出呼喝声，他们解下腰间长鞭，舞得啪啪作响，往狼犬身上用力抽打，被抽到的狼犬龇牙咧嘴、发出悲嚎，于是狼群分为了数量相仿的两队，一队转身向盖聂追去，但另一队野性难驯，不服管教，继续追赶踏云乌骓，狄人手中长鞭挥舞得更加凶猛，有几条狼犬不堪鞭挞，眼里发出凶光，它们狂性大发，向狄人扑来，狄人一边指挥座下狼犬避开了，一边将长鞭在空中舞出团团鞭花，‘啪、啪、啪’地发出声声炸响，准确地抽打到扑过来的狼犬身上，这些长鞭上特制了许多铁钉，狄人特别凶残，力道用得十足，那些狼犬被打翻在地，哀嚎不止，狄人不肯罢休，毫无怜悯之心，一鞭又一鞭地抽打下来，打到狼犬皮肉之上时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这些狼犬生命力及其强悍，等狄人结束了抽打，它们尽管血肉模糊，嘴里不断咳出血来，却仍能挣扎着站起，不敢再反抗，便拖着粗大的尾巴趔趄着回转了。

由于这一番动乱，盖聂得以争取到一点时间，又在山上攀登了一段距离，狼犬在山地的攀登能力不是很强，可盖聂断了一臂，攀登速度大打折扣，双方正好势均力敌。

盖聂翻上一块巨石，刚刚站稳，第一批追过来的狼犬已经到了，其中一条从另一处更大的巨石上纵跃过来，盖聂侧身前刺，刺入了那狼犬的眼睛，它立时死了，从巨石上掉落下去，又砸倒了另一条狼犬，又有四条狼犬跳了过来，都被盖聂一一刺死，其他狼犬低声咆哮，一时不敢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