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四章:案事迷踪(2 / 2)
这一次的叙述显然比上次稳重。时简很庆幸自己摆脱了恐慌,这有助于早日找出恶人。
少年深思,最后将思路安置在了某些词句上。
“嗯……她是说过,有一群‘他们’。”
知遇低声呢喃了一句。
“所以这是……”
“团伙作案。”他忽然抬头。
“团伙?”
“那些匆忙跑下来的人,很可能就是伤害隐冬的人!”他几乎兴奋似的回答。
“噢!”
时简也顿悟过来。那天她的确看到过一群人从五楼匆匆忙忙地跑下来,但几乎每个人都手拿纸笔,而且都很年轻,当时觉得那只是换了便装的学生党,完全没把他们和伤人共谋联系到一起。
“找到他们,没准就能破案了!”
少年开心地笑起来,对面的女孩却并未露出喜色。
“怎么了?这个推测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她支吾起来,“我也很希望就这样能抓出坏人。但那公寓多在装修,楼道处还没有安置监控,我是见过他们,但也没记清那帮人长什么样子……”
“既然去过公寓,那一定会有人见过的。”知遇安慰道。
“嗯……也许,对。那个房东。”时简接着说,“但她一天接待那么多客人,估计也挺难具体想起来那些人的样子。”
“确实,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隐冬,那肯定不会轻易留下信息……”他皱起眉。
几分钟后,少年忽然打破了寂静。
“你刚刚有说……发动机的声音。”
“没错,那是在隐冬受伤的房内发现的,而且只有那间有工作机器。”
他思来想去一会儿,试图直接表达,但可能有些紧张,还是先用手比划了一扇门的形状。
“嗯……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一群人想对另外一人施加暴力……想将其弄伤。现在,他们和那人呆在同一间屋子。”
他捏起两个拳头,表示受害者和被害者。
“假如屋子里有机器,什么都有可能。再假设屋外随时可能有人经过。你觉得,他们会不会……”
时简盯着知遇的手,脑中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
“他们会掩人耳目!”她一拍手,就像有什么东西打通了自己任督二脉一样。“他们可以打开机器,发出巨响。这样屋外即使有人经过,也会以为里面在装修,不会随便进去,然后开始他们的恶行!”
“嗯,是的。”
知遇很高兴对方能那么快理解。
时简朝他笑笑。虽然她听到这种推理时不断感受到阵阵凉意,但还是不由得对这个逻辑缜密的人心生佩服。
“但是,时简,其实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他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但也伴随着一丝坚定,“这可能会推翻我们之前的一些猜测。”
“怎么说?”她给予了应允。
“昨天隐冬醒来后情绪很暴躁,一直在发脾气,还间歇性哭泣……但又常常发作一阵子后就躺下睡了。凌晨走前我问过医生原因,他们说从隐冬身体内,查出来麻醉药,和安眠药成分,说很可能是药剂的作用才使她的情绪那么不稳定。”
“那你的意思是……”
“你刚刚说,的确有看到过一群人跑下来。如果伤害隐冬的恶人是你见到的那群人,他们有可能会打开机器,用发动机的声音掩饰隐冬的呼救……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给隐冬注射药品呢?”
“嗯……”
“就算他们会用发动机的声音掩盖施暴过程,但那之后呢?他们注射药品?如果你当时去得晚,隐冬药效发作昏睡而无法回应你,或者你即使看到歪斜的门但根本没想到要传纸条呢?晚上为了避免扰民工人们八成不会去公寓干活,而隐冬将在昏迷状态下血流一整晚……”
对方的眼神愈发绝望。
“难道说……”
时简想到一种极端的可能。
那些伤害隐冬的人,绝对不止是想让她汲取教训,也许是想直接置她于死地。
时简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一份流传并不久的劣文害死一个无意犯错的女孩,真的有必要吗?”
少年似乎在自言自语,咬着唇,几乎撕裂。
“还是说……这背后操纵的人……”
“暂且,只能等警察的消息了吧。他们应该已经在调查了。”
时简打断了他,故作起淡定,想着现在不是自我恫吓的时候。
“你有联系方式吗?我想……下次有新进展的时候,和你说一声。”
他对时简说,显然希望对方能帮忙。
“我平时都住学校,身上不带手机。有事直接找我就好。”时简飞速回答。
交谈之际,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士用棉布擦着手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对二人说:
“病人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但好在没有攻击性行为。就算上报给诊室给她再安排一次体检也得等到明天……你们接下来聊天,最好考虑考虑措辞。”
护士用警戒的眼神示意。她见过许多这样年纪的探病者。如果没有更成熟的人在一旁,青春期的孩子往往容易话不遮拦,对病人造成精神上的刺激,
“好的护士,我们会注意。”时简朝护士点了点头。然后打算和知遇一起进病房。
知遇跟着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阵响铃。
“时简,你听,什么声音?”
寂静的空气中漂浮着尘埃,但却夹杂着一丝蚊子般的声响。
时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袋子里震动。
“噢,这是校长借我的手机。”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只老年机。将其翻了个面,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知遇凑近一看,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谁打来的?”
“我们村书记。”时简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转身朝医院走廊跑去。她回头,对知遇打了个ok的手势。
“放心,隐冬的事我不会不管。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找书记商量,等下可能得先回去……你去看她吧,以后有消息可以直接和我说。”
知遇渐开的口又合了上去。他呆在原地,轻轻推开病室房门。
里边那个虚弱的女孩依然紧闭双眼,艳红又泛黄的黄昏将整间病房包裹。窗户的铝合金边框在她脸上显出阴影,万般沉郁,纠结不清。她嘴唇干裂,带有伤痕,也许是大声嘶吼造成的,唇色却被鲜血染得绯红,显示着她仅有的一丝生气。
他不敢走得太近,生怕将她吵醒,所以只是靠在病房门口,闭目,沉浸在最近发生的一切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开始被打破了呢?不知道,准确地来说,他对生命正确的轨迹毫无知觉。
从孤儿院被领走,开始有意识接触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八岁左右了。
几年来,自己总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甚至连友情、亲情、爱情的概念,都是上了学以后,从教师口中知道的。
虽说将自己从孤婴爆棚的孤儿院带出来,提供自己生活资金的姐姐,应是他一辈子都该感谢的恩人。可说到底,由于对出生的不自信,自己总是习惯性依赖别人,失去了表达自己意见的勇气和意识。这般模样,怕是很难立足社会,又怎么提回报恩情?
刚刚在和那个女孩交流时,自己似乎忘却了原本怯懦踌躇的软弱性格。她有种引导人向上的能力,果断而坚定。
他伸出手,忽觉惭愧。按理而言,眼前这个人才应当最让自己感到安心,才最有能力帮助自己走出迷惘与混沌。
可总是,在触及她眉梢的那一刻,会莫名其妙停下来。像现在这样,一种强烈而不安的感觉游走遍全身,这也导致他至今都没法坦然接受这个女孩所想表达的东西。
知遇立刻直起腰,让自己清醒过来。隐冬身边没有亲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孤儿,但其实也与孤儿没什么两样。既同命便应当相更怜。这么长时间的交往,本来足够让他为此下定决心,但脑中总是绷着一根弦,阻止他去做这些。
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吗?他扪心自问。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女孩。
然后也离开了医院。